移动电话的普及带着两千年之喜把我送进了不惑之年,父母的年迈和孩子的成长带来了满满的压力。经常陪伴我的是孤独加无助,朋友的集会基本上不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工作之外的日子常常是一个人发呆。书也是放在角落里好久不动了,能不花的钱就一定不花,身边的人都说我变了,我自己却不知道。
新世纪的广州五光十色,这里的冬天依旧是花开的季节。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外地人却比九十年代更艰难,父母一天天老去,孩子一天天长大,工资久不见涨,还要面对年轻而又高学历的后来者的竞争,压力更大、更无情。失业对于我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家里的田地是养不活一家的老小,不惑之年的人越来越迷惑,很多原本在工厂上班的人改行去了工地,原本就是最底层的人还要往更低处走,生活在开一个不公平的玩笑……
我从事的职业是产品销售,也就是推销员。做过推销员的人都知道,在供大于求的时代,要按公司的要求把产品卖出去,再把钱收回来有多难!若是没有人脉关系更是难上加难,有的同事还要父母拿钱给他送孩子去上幼儿园,有的同事为了给别人一个好印象,穿着三十元钱的衬衣打着五元钱的领带,不谈帅不帅,单凭他够胆穿就需要多大的勇气!再面对那些腰缠万贯的买主,‘我凭什么买你的’提问就难死多少推销员?好不容易有点订单,产品出现一点问题就前功尽弃。因为这些,遇到刚入行的同事我总劝他们,能改行就趁早,销售太费时间太费神。
我刚过四十岁的时候失业了,刚开始还有一点积蓄,时间久了喝水都成了问题。家里不得不寄钱救急,后来家里也没钱了,我只好找弟弟借,借了两次又不好意思再借了,弟弟也不是有钱人。找工作的时候花钱是有工作时候的数倍,无论我怎么节省都没用。身边的朋友此时都‘特别忙’,基本上人影都难找到,电话那头永远是‘现在在处理一点急事,一会儿找你’,放下电话这‘一会儿’就变成了永远。长长的四个月的失业却像四年那么长,让我疲惫不堪!忘不了那天,一整天只吃了两个馒头。
再过三天就是和房东约定交房租的日子,摸摸口袋只有十元钱,按合约半个月前就要交了。突然想起一个亲戚一家就在不远的镇上做事,连忙打个电话约好下午见面,花五元钱坐车去了,到了约定的地方连打了七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按我过去的作风,最多只会打两次,事不再三嘛,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我只好回头,再坐车就身无分文了,于是用脚走,那张5元的纸币成了我全部的财富。回到住的地方路灯早就亮了,人又渴又饿,此时的我就是一个城市的流浪汉,走到花坛边的水泥凳子坐了下来,看到旁边地上有半支香烟就检了起来,掏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吐出的烟雾,此时明白了:饥饿、无助、孤独,这三个妖怪若是凑到一起,就算是巨人也不堪一击。
好像有人叫我,可我又不相信。肩膀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老蒋,河南人,在一个厂里做过三年,他在车间,我在写字楼,很熟却没多少交情。他问我现在怎么样,我扬了扬手上的烟头说:“刚检的”。他没有笑,还是那幅没有表情的表情说:“走,我也没吃饭”。我们来到一间他老乡开的小面馆,要了两碗肉丝面和六个馒头,两人都没说什么。吃完后他买了单,一共二十六元,他说还有点事,临走时又给了我两百元钱和一包红双喜香烟。从那次后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他,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我这辈子怕是忘不掉那二十六元钱!
肚子填饱了,精神也好了。回到住处洗完澡躺在床上想,也许现在是真的该回家了,当初借人家两百元出来,现在靠人家施舍两百元回去,老是觉得这是生活在羞辱我。算子,回家也许是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好久未响过的电话响了,一看是以前公司的老总,他问我还有半个月的工资怎么还不去领,说公司现在和另一家合股了,叫我重行回去管理市场,我说钱我要,回去的事见面再说。放下电话才知道是晚上十点钟,自己都觉得好笑,上天真的有同情心啊!半个月好几千元钱啊,早知道我哪有这么辛苦。
这下是真的又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