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校长得知何老师出事,忙停下会议,带着几位老师跟随邵老师来到何老师的住处,同住的另一位老师也跟着回来了。邵老师拿出钥匙,开了门。
“你有她们的钥匙?”章乔不解地问道。
庄达运见邵老师没有回答,用手拍了下章乔,然后自个儿走进去看了看,然后又在屋子周围查看了一遍,俨然像个侦探,报告道:“的确没有人。”
说完,庄达运立马想道,这儿离龙门水库最近了,会不会投湖?
庄达运走到校长跟前,道:“校长,看来这事非同小可,我看是否这样,您先回办公室,给大队书记以及公社的知青办打个电话,通报一下情况,如果可能,跟她家人联系一下。邵老师去村子里走访走访,问问村民有没有见到何老师。我和章乔去前面的水库看看,然后我们到办公室集中,您看怎么样?”
“好,就这么安排。”校长道。
章乔随着庄达运出来,直奔水坝。一边走一边还想着那把钥匙的事。
“庄老师,你说邵老师会不会也住在里面?”章乔在庄达运身后问道。
“这只有何老师和那位同屋的女老师知道了,”庄达运回道。
“哎,你说,如果发现在水库里,您敢不敢下去救?”快到坝头的时候,章乔又问道。
“据我的经验,她要是投湖了,现在还看不到,要过好几个小时才能漂上来,前提是没有水草缠住。”庄达运道。
“您还挺专业的嘛?以前打捞过?”
“没有,经历过。如果是投湖的,湖边应该有痕迹,我们仔细查看查看,有没有什么痕迹,比如鞋子漂上来啦,围巾、帽子之类啦。”
说着,两人来到坝上。山风一吹,两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风挺大啊!”章乔几乎喊了出来。
“是啊!我们都是无神论者,怎不会怕鬼吧!”庄达运开玩笑道。
堤坝很长,湖面很宽,虽然风大浪大,但湖光山色还是挺漂亮的。可两个人也没有心思欣赏一番。
“这么长的堤坝,走过去再走回来,恐怕得个把小时啊?”章乔道。
“我想用不着走那么远,想想假如您是何老师,想投湖自绝于人民,您非要从这头跑到那头吗?”
“这不能假设!”章乔厉声道。
“好的。因此,我建议我们分头围着湖边走十五分钟的路程,如果没有发现什么痕迹,咱们就撤,您看如何?”
“不行,我得跟着您一起走。”
这样,两个人一起,走堤坝,绕湖边,来回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回到校长办公室,已快五点了。
从校长处得知,报告了公社知青办,知青办领导还把校长批评了一通,让他密切注意,一有消息,就通报给他们。大队书记知道后也很紧张,并主动跟公社的武装部部长联系了。何老师来这里插队的时候,也是武装部长送来的,据说武装部部长夫人与何老师母亲关系很好。不过据武装部部长猜测,有可能是回县城了。
章乔嘟囔道:“说不准明天我在大院里会见到她呢!”
“如果见到,一定要喊答应了,”庄达运笑道。
“为什么?”
“只有答应了,才是真人。哈哈!”庄达运回道。
这样,各自回家了。
庄达运和章乔走后,只剩下校长和邵老师。
邵老师始终处于神情恍惚状态,有时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为防意外,校长已打电话给大队长了,请他过来。所以,校长有意留下来,等邵老师父亲过来。
邵老师也没有想回去的意思,一直坐在办公室。看到章乔和庄达运离开了,低声地嘟囔道:“一个都跑不掉!”
校长听到了,感觉很意外,就和他聊起来:“你怎么说‘一个都跑不掉’呢?”
“不是你们在旁边挑拨,何老师怎么会寻短见呢?!”邵老师愤愤道。
“我从没有挑拨过你们啊?”校长辩解道。
“你们看我们好了,就是不服气嘛!”
“这话怎么说呢?首先你从来没有在我跟前明确过你和何老师好上了,我们都是同事关系。其次,即使你跟何老师好上了,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啊!对我来说,只要不影响教学,不违法乱纪,我也不会管你们的。”
“我们影响了教学吗?”邵老师恨恨地反问道。
“就目前看,我没有说你们影响了教学,但目前这种形势下,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那也不是我造成的!”
“那何老师为什么留下绝命书呢?如果你们中午没有吵嘴,这事会发生吗?”
“你胡说什么?”邵老师一听校长提到中午吵嘴的事,立马火冒三丈。
“我这不是帮你分析嘛,你冷静冷静!”
“那也不是我造成的。”
正说着,大队长到了,一米八几的大汉,显得风尘仆仆。
校长一眼看到,立马起身,迎了过去:“大队长来啦!”
“怎么回事?”大队长进屋后,看到他儿子坐在一边,高声问道。
“您先坐下,喝口水,”说着,校长拿了个碗,给倒了一碗热水。
校长看到邵老师在一旁不作声,就把何老师留绝命书一事简要叙述了一番,最后总结道:“我已给书记报告过了,也跟公社知青办汇报了。现在就等公社武装部部长跟何老师爸妈核实是否回家了。”
“怎么会这样呢!校长啊,以后对他们要严格要求,不能让他们随心所欲。”大队长看着校长道,“周围房间都查看过了?”
“都查看过了,连旁边的水库都查看过了。”校长回道。
为了安慰大队长,校长提议道:“您和邵老师先回去吧,我这一有消息,就告诉您。”
“好的。我们走吧!”大队长显然很生气,冲着儿子道。
没想到,邵老师竟然回了句“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呆一会。”
父亲知道儿子的脾气,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教训儿子,只好先回去了。
本来,校长给大队长打电话,是指望大队长过来,把人领回去,自己少担一份责任的。这下可好,还是得自己解决。
邵老师不走,校长自然也不好离开。
过了一会,校长提议邵老师,给何老师的几个朋友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这下,邵老师来了精神,一口气打了三个朋友的电话,都说没有见到过。
快七点的时候,校长给书记家里打了个电话,家人说书记今晚没有在家吃饭。从书记女儿那里得知,书记今晚在大队石灰窑厂吃饭。这个大队虽然不富,但作为农业学大寨的典型,兴办企业可不少,公社也给予了积极的扶持,什么油厂、砖瓦厂、石灰厂、石棉瓦厂、石料加工厂等。这也是依山吃山,靠水吃水嘛!这些厂的负责人都是书记安排的,书记每周都要下去检查工作,因此吃吃喝喝,那就如同家常便饭了。
校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石灰窑厂打了个电话,果然在。书记得知校长找他,才想起何老师的事。一边让校长等会,一边给公社武装部部长打电话。部长夫人预言道:何老师应该是回县城家里了,因为一会儿之前,刚接到邵老师母亲的电话,说周六中午何老师要和爸妈一起到部长家来,请大队书记和中心学校的校长一起吃中饭。
书记放下电话,赶忙给校长回了个电话,告知了回家的讯息并转告邀请校长周六参加吃饭一事。
校长这才心中石头落地,在一旁的邵老师也露出了笑脸。两人收拾了一下,各自回家。
公社机关办公楼坐落在一个镇上,离这个中心学校大约十公里路程。校长家在另一个大队的生产队里,离镇上的距离和到中心学校的距离差不多。每个周末,校长都要回家的,今天本来打算不回去了,现在看,还是晚上赶回去比较合适。
周六早上,校长先帮着家里处理了一些农田事务。十点半的时候,换了件西装,背了个包,就兴高采烈地往镇上赴宴去了。
一个小时的路程,并不算远,但走路还是会冒汗的。
根据大队书记的信息,中午是在镇上一个“大众饭店”吃饭。
说来也巧,校长到镇上后,正在寻找那个大众饭店,突然身后“突突”的拖拉机声。校长转身一看,发现大队书记正准备从拖拉机上下来。原来大队书记是坐大队的拖拉机过来的。校长忙走上前,扶着大队书记下了拖拉机。
书记好像认识那个饭店,顺着一个巷子走了进去,不远处右拐,即是大众饭店门口。校长跟着书记,走了进去。一问,说部长订的,服务员把两位引导到里首一个包间。
不想,里面还没有人。校长和书记两个人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你们查清楚了,昨天小何为什么写绝命书吗?”书记问校长道。
“没有啊,没有见到何老师呢!”
校长就把昨天中午,何老师与邵老师吵嘴一事,原原本本地又讲述了一遍。
“看来是两个人闹矛盾了,”书记笑着评论道。
“我也觉得是,可邵老师说跟他没有关系。”
“等会,看情况你私下里问问小何老师。有矛盾,也不要太激动嘛!”
“好的。”
正在这时,听到门外有大声喧哗之音。陈书记立马听出是武装部长的声音,便站起身来,校长也跟着站起身。说着,门口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公社武装部长,个头不高,但身体壮实,年龄虽然只有五十岁,但看上去比较老气;上身是件棕色夹克衫,扣子敞开着,里面短袖T恤衫;下面是条蓝色长裤,隆起的肚皮上系了根宽宽的军用皮带,十分显目。后面跟着一男三女和何老师,部长一一做了介绍:何老师父母、公社知青办主任以及部长夫人。
大家握手寒暄,分宾主落座。何老师父母都在县委机关上班,县城人穿着都有些讲究。何父上身短袖白衬衫,外罩一件黑色夹克衫,下面是草绿色军裤,脚穿一双黑皮鞋,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十分精干。何母是齐耳短发,蓝色小领西装下是真丝长袖衬衫,下身是米白色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皮鞋。何老师父亲是南下干部,现在县委机关任机关党委书记。
“还有谁?”何老师父亲坐下来后问部长道。
“还有组织部王部长,”武装部部长应道,“教育委员今天家里来人,过不来。”
正说着,门外又走进一位。
“王部长到,”武装部部长站起身道。
“马部长有令,怎敢不到!”王部长说着,一步跨了进来。上身紧身夹克衫,下身蓝色绵绸西裤,脚下一双灰色布鞋;二八分头,梳得还挺光亮的。看上去,四十多岁,如果不是肚皮大了点,还真像一个书生。
武装部部长立即引见了何老师父母。陈书记和熊校长也都认识。
大家坐定之后,部长宣布上菜,斟酒。
校长不胜酒力,放在平时,肯定婉拒。但今天只好拼了。
酒过三巡,开始敬酒。当地规矩,主人先敬,每人一杯,那杯子虽然不大,三杯约合一两,但聚少成多,也是挺可怕的。武装部长是军人出身,不仅身健体棒,也能喝酒。今天有县委领导在,他也不敢放肆。先从右手边开始,因为右手边是尊贵客人嘛,每人一杯。然后又从左手,每人一杯,这叫左右开弓,夫妻俩或一家人的就敬一杯。
喝完后,吃菜。他这是在做榜样。一般情况下,在座的客人就得参照主人的方式,左右各一圈,每人敬酒一杯,名曰“通关酒”。可今天有领导在,稍微文明了一些。
“下面,看看哪位也来个通关酒?”部长一边夹菜,一边道。
组织部长响应起来,左右各来一圈。这时,校长也真够熊的,已经撑不住了,去了趟厕所,硬是把自己扣吐掉。校长在厕所期间,大队陈书记也自告奋勇,左右各来了一圈。
这时,何老师父亲站起身,准备也来一把。突然发现对面的校长不在了,就让何老师去看看。
何老师来到门外,看到校长已从厕所回来,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不敢进来。
校长一看到何老师,忙问道:“结束了吗?”
“没有,等您喝酒呢!”
“哎呀,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今天算尽力了。唉,你昨天可把我们吓坏了,为什么呀?”
“主要是生气,憋的慌。你看那邵老师多气人!”
“算了,算了,都是同事嘛!以后不能这样了,有什么委屈,先告诉我嘛!”
“好好,您赶快进去吧!”
校长在何老师的监督下,又走进屋来,显得步履蹒跚的样子。
部长见状,开玩笑道:“校长,你不请假外出,是要罚酒的啊!”
校长连忙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领导,本人实在不胜酒力。”
大队陈书记虽然讲话也不甚利落了,但还是为校长开脱道:“熊校长喝酒就是熊,酒量的确有限,哈哈!”
何老师父亲站起身,冲着校长道:“我先说两句,这次非常感谢大家赏光,女儿在你们这里,承蒙各位领导关心支持。为了响应部长的号召,我也来一把,但我要从校长开始。”
这一下把校长给难住了,本来他是要婉拒一切陪酒的,可县委领导敬酒,又是第一次,怎么好拒绝呢!喝吧,豁出去了!
“不敢当,不敢当!”校长一边说着,一边端着酒走到何老师父亲跟前,碰了杯,一仰脖子,干了。可能是吐酒的好处,这杯酒下肚,感觉不像前面喝的那么辣喉了。
何老师父亲随后敬了大队陈书记,轮到组织部长的时候,特地关照道:“女儿的事,全靠王部长关心了!”
“那是必须的,”说完,王部长看着大队陈书记,补充道:“不过,你们大队这次好像名额还没有报上来吧?”
“是的,”陈书记接道,“就她和县委章书记公子,过两天肯定报。”
“那就好,最好在下周报上来,国庆前我们党委要讨论的。这酒一定要喝!”
说完,大家就开始议论起国家教育改革和招工暂停的事来。
“现在传闻不少,听说今年高考要实行考试,最后一批招工也推迟了?”知青办主任道。
“是的,”组织部长接道,“何书记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何老师父亲听到组织部长点名问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据我所知,今年的高考肯定是考试招生,统一录取,但招工可能推迟到明年一月份左右,而且对知青的回城政策可能有松动。”
“那何老师肯定能回去了,”熊校长眯着眼睛道。
“小何回去肯定不成问题,关键是到哪个单位。如果组织问题解决了,选择面会更宽一些。”王部长道。
“谢谢王部长关心,”何老师这时端着一杯茶,走到组织部长跟前,要以茶代酒敬部长一杯。组织部长虽然四十几岁,但喝酒也是经过世面的。他站起身,端着自己的杯子,领着何老师,走到何老师父亲跟前,道:“我们共同敬你父母一杯!”
本来,何老师打算用茶敬一圈的,这下可不能了,如果都这样,那等于他父亲又来一圈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她妈妈这时站起来,端着她父亲的酒杯,给每位领导敬了一杯。
这样,五个人喝白酒,一来一往,三瓶下去了。除校长少喝一些外,其他四位每人都是六两以上了。
武装部部长这时还准备开第四瓶,组织部长拦住了:“马部长,我知道您是不缺酒的,留着以后再喝。我晚上还有一场呢!”
熊校长见势,也连忙道:“喝不下去了,部长!”
马部长看陈书记和何老师父亲没有吱声,知道还可以喝点,立即回道:“王部长,这第四瓶打开,喝多少是多少,听我的没错。”
武装部长又代表何老师一家,分别敬了组织部长、陈书记和知青办主任一杯酒,一边敬一边道:“我这老领导的千金就靠你们关心帮忙了!国庆过后,还是我做东,请各位再聚。”
为了表示常来常往,服务员给每人端了一碗面条,还上了一盘店家自己腌制的咸豇豆。校长可能是全部吐掉的缘故,这时还真有点饿,就着咸豇豆,稀里哗啦把一碗面条吃了,弄得组织部长在一旁开玩笑道:“看来熊校长酒没有喝好啊!”
“哪里,哪里,主要是这面条和豇豆好吃,”吓得校长赶忙解释道。
“可能是熊、熊校长没有喝好,”陈书记红着脸笑道,“这么一桌菜,还不如咸菜豇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校长知道说错话,也只好跟着傻笑了一把。
饭后,各自散场。何老师妈妈还从旁边拎出几个盒子,一人一盒,好像是月饼。何老师妈妈一边递一边道:“中秋节快到了,给大家提前拜个节!”
想的真是周到!
这时,反倒是陈书记酒劲上来了,眼睛也睁不开,说要在旁边的椅子上躺一会。校长只好留下来在一旁陪着。
不一会儿,何老师也过来了。听说陈书记等会有拖拉机来接,她也准备和陈书记一道回去。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大队的拖拉机师傅过来。大家一起,架着陈书记上了拖拉机。
事有凑巧,庄达运这时和几位朋友也正好路过,其中一位认识熊校长,赶忙捅捅旁边的庄达运,“那好像是你们的校长?”
庄达运转头一看,不是嘛,“是校长啊!”
这时拖拉机已开动,上面的何老师看到了庄达运他们几位,还冲这边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冲庄达运的,还是另外认识的人,抑或是冲没有跟拖拉机走的熊校长?
“刚才扶上拖拉机的可能是你们大队书记呢?”另外一位朋友补充道。
庄达运是中午过来的,他的一表兄要结婚,请了几位同学和朋友先来看看新房,晚上一起去他父母那吃晚饭。他父母家离庄达运住的地方只有一条马路之隔。
见到校长,庄达运立刻走了过去打招呼。校长一看是庄达运,立即道:“哎,你怎么来了?看到何老师了吗?”
“我们今天正好过来有事,”庄达运说着,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几位,“刚才拖拉机上的好像是何老师?”
“对对,今天和她父母一起过来的。”接着,熊校长就简要地把聚会的情况跟达运唠叨了一遍。庄达运看得出来,校长也喝了不少。
“校长,你这是回家,还是到哪去?”
“回家。”
“要不要我送送你?”
“不用!你们玩去吧!我一个人能行。”说完,校长顺着街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庄达运看着远去的拖拉机和眼前走过去的校长,心里不断地浮现出这样的问题:又有什么计谋在酒桌上被策划出来了?不过,无论什么计谋,与庄达运们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他们还不够格!如果说有关系,肯定会与章乔他们相关。
真道是:山不在高,有人则名。
人不在智,有权则能。
权不在重,到位就灵。
位不在显,管用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