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京市到栗乡县，坐大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作为西京市最偏僻的地方，栗乡县每年的GDP在西京市六区七县之中基本是垫底的存在。
但赵川从来没觉得栗乡县不好。
他生于斯，长于斯，从小就受到栗乡文化的熏陶。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一场暴雨之后，天边出晴。
赵川望着大巴车窗外的景致，怔怔出神。
略微推算一下，距离老家栗乡县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
就在这时，车厢内响起了一串手机铃声。
是戏曲铃声，还是女声唱腔。
“哎～姐在山头喂～唱山歌喲～”
赵川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对方连忙按下接听键，与电话那边的人聊起来。
“快到了……嗯……我没啥事儿……检查了一遍……挺好的……你好好上班，不用操心我。”
电话挂断后，上了年纪的老人明显有些失落。
他身旁的老伴倒是开口劝了起来，“孩子们都大了，要忙自己的事儿，咱们看开点。”
“哎！”
一道长长的叹息声响起。
赵川回过头来，脑海中仍盘旋着那股熟悉的旋律。
老大爷手机铃声的那一段戏曲赵川再熟悉不过了，是栗乡花鼓戏【聂焘】中的一段。
赵川的爷爷曾经是县剧团的一员，参加以及编写了很多花鼓戏。
从小赵川就耳濡目染，对于花鼓戏极为痴迷。
他这次回来也和栗乡县的花鼓戏有很大的关联。
……
时间倒回到半个月前。
赵川刚大学毕业，老爸就托关系给他找了一份工作。
私企上班，一个月工资四千五。
每天的任务就是看着电脑，填一些表格以及审查一些报表。
赵川大学时学的是设计专业，毕业后的工作与专业别说不对口了，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着那些枯燥的表格，赵川心中越来越抵触。
他的未来几乎一眼就能看穿，先是工作几年，混到公司一个底层领导，整日忙业务、在外面奔波。等到该成婚的年纪了，父母到处托人说媒，然后忙碌着相亲。若是运气好寻到了一位不错的女生，匆忙结婚之后，生下一两个孩子。接下来的日子便开始为孩子奔波。等到孩子上学、长大为人，结婚生子……那时候的赵川也要面临着退休。
直到三天前，赵川收到了一封邮件，他大四参赛的一幅作品获得了设计奖。虽然奖金不多，只有几万块钱，但也给了赵川很大的信心。
与父亲有理有据的争辩了一番后，赵川获得了一个机会——父亲答应给他半年的时间，让他自己去折腾。
若是没折腾成功，那么就按照父亲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工作和生活。
在这半年内，父亲不会给赵川任何帮助，设计奖的那几万块奖金算是赵川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费以及创业的起步资金。
尽管钱不多，但是赵川仍旧信心满满。事在人为嘛，只要自己努力，那怕失败了也不可惜。
关于创业的项目，赵川也有一点头绪，和栗乡的花鼓戏有关。
说起来，那副获得设计奖的作品正是从花鼓戏上获得的灵感。
从小到大，赵川都对花鼓戏有别样感觉。按照爷爷的说法若是自己考不上大学的话，兴许会成为花鼓戏的好苗子。
有时候赵川也觉得成为花鼓戏的传承者，一直留在栗乡县，又有什么不好呢？
比起西京市的快节奏生活，栗乡县的安逸让人浑身轻松。
“轰隆……”
大巴车缓缓驶入栗乡县汽车站，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平息。
“到了！”
前方的司机冲着车厢内乘坐的客人喊道。
车内的乘客纷纷解下安全带，站起身活动活动，然后排队下车。
“哎呦……”
赵川正准备离去时，后方传来了一道声响。
他转身看去，只见刚才打电话的老人倒在了椅子上。
“大爷，没事儿吧？”
赵川急忙走过去，查看情况。
“坐的时间太长，停车的时候站起来太快，有点头晕。”老人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揉了揉头，“没事儿的，小伙子，你先走吧。”
老人怕麻烦别人，于是让赵川先行下车。
“大爷，您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扶您下车吧。”
老人的年纪和赵川的爷爷差不多大。
赵川想搭把手帮一下。
……
几分钟后，赵川扶着老人下了车，走到了县运司外面的公交站旁。
本来赵川打算给老人打辆车回去的，但是被老人摆摆手拒绝了。
坐一个小时的大巴车，坐的他们难受。还不如在这儿站一会儿，顺便等公交车。
见状，赵川向两位老人告辞，离开了公交站。
“这小伙子人不错啊。”
看到赵川离去的背影，老人冲着身旁的老伴夸起了赵川。
“是啊，长得白白净净的，也挺有礼貌。”
老伴拉着老人的胳膊，附和道。
……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将那两位老人送到公交站牌下等车后，赵川径直回到了家。
爷爷住的地方是县文化馆的家属院，建起三十多年了，颇为老旧。
不大的院子里停满了车。
有时候过道都有，得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小川回来了？”
一位系着围裙的老妇人连忙从厨房走了出来，脸上堆着笑，额头上更是布满了皱纹。
这老妇人是赵川的奶奶李玉兰，她年轻时也是县剧团的，在剧团里面跳舞。
很多都说奶奶年轻时是县剧团里最漂亮的姑娘，爷爷赵海生走了大运了，才取到奶奶这么漂亮的媳妇。
即便是岁月在奶奶李玉兰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也遮掩不住她的秀丽。
“刚下车，我就立马回来了。奶奶，给我做啥好吃的呢？”赵川笑着问道。
“浆巴糊汤，我还给你炒了腊肉。你爷爷昨天特意去了一趟乡下，从你表姑家拿来的。”
奶奶笑着接下了赵川的书包。
爷爷赵海生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这会儿也走到赵川的身边，摸了摸赵川的头，“越来越壮实了。”
“我听你爸说，他给你找个了工作，你不满意，打算自己折腾。有什么想法吗？”
爷爷的话音刚落，奶奶李玉兰就不满了，“老头子，孩子刚回来，你就问这问那的，就不能让孩子先休息一下？”
“是是是，你说的对。”
被批评的爷爷只得拉着赵川，坐在沙发上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