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乡县的特产之一便是茶叶,名为象园茶。
产自秦岭山脉之中,山沟相间,树大林深,常年云雾缭绕。
产出的茶叶多嫩绿光润,叶厚而鲜,香气清幽。
这家茶馆也开了十数年了,老板是栗乡县象园镇人,典型的山里汉子,皮肤黝黑,性格开朗。
做生意也厚道,点一壶二十五块的茶,能在这儿坐一整天。
老爷子没少来这种地方,冬天太冷了,想下棋没地方,索性点一壶茶,和好友在茶馆里面下大半天象棋。
“赵老师,您来了。”
看到爷爷赵海生走进茶馆,皮肤黝黑老板立刻笑着迎过来说道,“老规矩,一壶茶,再来点干果?”
“行,钱一会儿给你。”
爷爷赵海生点点头,熟悉的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老爷子喝茶没那么多习惯。
什么净手、洗茶、去沫、封壶等等流程,老爷子一向反感。
尤其是最后喝茶的那个小杯子,一口就喝完了。
太麻烦了。
这种喝茶讲究的是艺术,但爷爷赵海生宁愿做个俗人。
一壶茶就够了,也别整那么多规矩。
大杯子里倒满热茶,稍微晾凉一些,咕噜噜的喝一大口,那才叫舒坦。
包间里,两位老人落座。
不多时,又来来几位老人。
为首的叫许振山,年纪比爷爷赵海生还要大两三岁,拄着一根拐杖,看起来不苟言笑,远没有爷爷赵海生这么开朗。
他便是栗乡花鼓戏现如今的非遗传承人。
还有两位老爷子,一位叫张从军,另一位叫唐良仁。
再加上爷爷赵海生以及老爷子王永山。
早些年的时候他们就是搭档了。
不仅戏唱的不错,弹奏的本事也是一流。
老一辈讲究规矩,许振山老爷子来了,自然是上座的。
赵川坐在了下手位,恭敬的聆听长辈们的交谈。
“事情呢,之前打电话和你们几个老头子都说过了,我孙儿回来创业,想多了解花鼓戏。”爷爷赵海生望向了几个加起来快四百岁的老人说道:“咱们当年的事儿,现在的小辈知道的太少了,也是时候给这些年轻人上一课了。”
几位老人眼神迷离,回忆起了过往。
那是他们的黄金时代,是他们永远忘不掉的记忆。
良久,非遗传承人许振山老爷子缓缓开口说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讲呢?还是从三十年代讲起吧。那会儿世道乱糟糟的。“
“是人就得吃饭,农民可以种田,没田可以从地主老财哪里租,当佃户,虽然日子过的同样辛苦,但总归是能过下去的。”
“那会儿的栗乡县可没现在这么好,我一直说咱们生活在一个好时代,也确实是如此。这年头你们还听说过哪儿有人饿死吗?没了吧!”
“但是在那个年代,饿死是常有的事儿。想吃饭,吃饱饭,对于我爹来说,便是最大的难题。他谋生的手艺便是花鼓戏了。”
“我爹从小就在戏团长大,跟着戏团到处演出,足迹遍布栗乡县,甚至是西京市的其他区县。”
“我和我爹一样,从小生活在戏团里,跟着戏团到处演出,从小就对花鼓戏熟悉,别的我也不会干。”
“再然后,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剧团暂停演出。一直到七十年代中旬的时候,花鼓戏才重新恢复表演。”
“你还别说,这时候涌现了一批有天赋的人,首先是编剧。一部戏里编剧是灵魂,再然后张导演也加入了进来,为我们编排演出。”
“花鼓戏达到了真正的辉煌,一大批有志之士汇聚在一起,奋斗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
“就如此,一直到九十年代的时候,人们的心思就变了。听戏干什么?这年头挣钱才是正事儿,大批的人外出务工。”
“到新世纪的时,各种媒体出现,电视、手机这些玩意儿,极大的冲击了花鼓戏的市场。”
“在年轻人的心目中,花鼓戏哪有看电视、看小说、打游戏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振山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时代的变迁,新媒体对花鼓戏的冲击也在情理之中,许振山老爷子能理解。
可让他难受的是后继无人!
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学习花鼓戏是没出息的表现。
他们想做金融行业的佼佼者,想做明星,想做网红,想大把大把的挣钱。
而戏曲这些东西,学习的过程太长。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很多年轻人可不想吃苦,只想干点轻松的工作,同时来钱又快。
紧接着是唐良仁老爷子开始讲故事。
他讲的是花鼓戏演出时的趣事,有些赵川从爷爷赵海生哪里听过,还有些故事倒是很新奇。
剩下的几位老爷子你一言我一语。
众人一直聊到了傍晚。
爷爷赵海生有些过意不去,寻思着请这些老朋友吃顿饭。
几位老爷子挺客气,爷爷赵海生请了数次,都被拒绝了。
从茶馆离开的时候,许振山老爷子拍了拍赵川的肩膀,“好好干,老头子我支持你。你创立的那个剧团要是还缺人手的话,我们几个人老是老了点,但还能上台表演,帮你充个人数。”
赵川是真没想到,许振山老爷子要身体力行的帮助自己。
一时间,他热泪盈眶,“谢谢许爷爷!”
“客气什么,反正我们一天也没事儿干,就当打发时间了。”
许振山老爷子笑了笑,和老朋友离开了。
望着几位老爷子离去的身影,爷爷赵海生娴熟的点起一根烟,朝着孙子赵川炫耀道,“怎么样?爷爷的这些朋友靠谱吧?”
“以后你要是交朋友,就得交爷爷这样的朋友!能扛得住事儿,帮人的时候从不含糊!”
“那是!”赵川点点头,“最后还得您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