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东方燃起了橘红色的朝霞,辉煌灿烂。放眼望去,绿油油的麦田,在霞光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远处的山峦和田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雾。
范晴叶和周洪珍两人吃过早饭,就到达了玉符河。而在玉符河的河岸上,满眼的绿色,树木葱茏。玉符河在《水经注》中被称为“玉水”,发源于泉城南部。玉符河的河水从源头顺流而下,一道道拦水坝形成层层叠叠的瀑布,在群山环抱之中,河水风光如画,心中无限惬意。漫步岸边,沿途瀑布、湿地、飞鸟景观更迭不断,两岸山峦叠嶂,绿树成荫。她俩走在河边,还未踏入水中,就被扑面而来的清爽感包围,看着溪流,夏天的燥热仿佛骤然消散。清清爽爽的河水简直是高温炎热的最好解药。
冯芷欣继续在院子里练着戏功,左脚迈出,落地后,右脚接着也迈出,右脚一落地左脚又迈出……
“好!”二姨太太在后面站住了,提高了嗓子直嚷。
冯芷欣被二姨太太这一声吓了一跳,停止了动作。
二姨太太问:“班主呢?”
冯芷欣回道:“去河边了。”
二姨太太继续问:“练得很好,不同的行当用不同的步伐。你是唱哪个行当?”
冯芷欣回道:“我才练了没多久,那个行当还没定。”
二姨太太道:“武生首当表现英武,很讲究丁字步亮相。老生用八字步,花险用较阔的八字站式,丑角无定型,小生常把一脚翘起,旦角用点步。不同的规定情境,用不同的步伐。就像表演行舟,或是神话戏中的驾雾而行,皆可用‘云步’;如果吃了酒,走起路来晃晃荡荡,则用‘倒步’;描写心乱如麻的精神状态时,则用‘搓步’;打败了仗时用‘败步’;武旦开打时在台口‘亮相’三五秒钟后,用‘轧步’风摆杨柳似地下场。”
冯芷欣听得一愣一愣,昂着头,皱了眉头子,凝了神一会。
二姨太太道:“继续练吧。”说完,便去河边找范晴叶。
河边,放眼望去,清水潺潺,河中水草丰茂,绿意盎然。范晴叶与周洪珍,一阵吟吟的笑声。当她见到二姨太太,赶紧向前打招呼:“太太也出来散步?”
二姨太太道:“我是来找你的。”
周洪珍道:“你们先聊,我回去再去检查一下物件。”
二姨太太只微笑,低头望了自己的鞋尖,低声道:“昨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范晴叶一愣道:“这是哪的话,您唱的戏才是好。”说完这话的时候,范晴叶才意识到昨晚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二姨太太。
二姨太太脸上微微带了一点笑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嘴角连动了几下,道:“要不是昨天登台,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登台的机会了。蔡四爷因为喜欢听我的戏娶了我,结果又因为我唱戏,要把我关系起,这到底是什么戏本?”
范晴叶听了这话,脸色倒是有一阵变动,劝慰道:“人各有命,既然进了高门大院,就别再想风花雪月。”
二姨太太问:“什么时候走?”
范晴叶回道:“一会儿回去,就回城了。”
二姨太太找出了一根金色的发簪,手上还拖了一条很长的花绸手绢,笑盈盈道:“这个送给您。”
范晴叶一愣,赶紧推辞道:“我可不能收,太贵重。”
二姨太太道:“就收下吧!戏班遇到难处也能换点钱。”
范晴叶再次解释道:“蔡四爷已经给了戏班钱。我们也准备回城,我先去跟蔡四爷告个别。”说完,便朝着蔡府走去。留在原地的二姨太太眼睛有些无神。
蔡四爷手里端了一杯茶,斜靠了茶几坐着,只见那杯子里还向外冒着热气呢。院子一旁有一个泥土炉子,煤火熊熊的,向口外抽出来长焰。炉子边上,放了一把黑铁壶,里面的水,也正烧得呼噜呼噜作响。
范晴叶进门道:“蔡四爷,我们戏班准备回城,特来道别。”
蔡四爷吩咐管家道:“给范班主上碗茶水。这天这么热,一定不能断了水。”
范晴叶阻止道:“车上已备好了水。就先不劳麻烦。”
蔡四爷起身道:“那一路注意安全。”
范晴叶再次谢过之后,离开了蔡府,她知道自己有一件大事必须马上回去办。
在太平戏楼,蒲升对小菜花的顺裕班有些气恼,在戏楼里来回踱步,他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了要赶小菜花的戏班离开。
小菜花乘坐着黄包车刚进了雨荷胡同,见街巷没有张贴着演出的海报,一脸诧异,便吩咐车夫道:“快点!”
车夫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到了太平戏楼的门口,“闭门歇业”四个大字贴在了门口。小菜花着急地进了戏楼,看到蒲升,便喊道:“蒲老板,怎么连通知也没通知一声就歇业?”
蒲升长叹了一声,道:“这么大的场子,连着好几天都是空着。”
小菜花昂着头想了一想道:“要不,我再出山?!绝对能让座儿满了。”
蒲升道:“这件事,我琢磨了一下,当初请顺裕班进驻太平戏楼,看的就是您的戏。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和董大帅在一起,哪有什么时间唱戏。”
小菜花听出蒲升言外之意,皱着眉头道:“当初,我小菜花可给你蒲老板挣了不少钱,也给你这太平戏楼争足了面子。”
蒲升吩咐伙计道:“把账目拿过来一下。”又继续对小菜花说道:“不瞒您说,我把最好的时间段给了顺裕班,结果没几个人来买票,损失太惨重。”
伙计将账目递给蒲升,蒲升掀着账目,把头来低着,默然地没有作声。蒲升道:“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小菜花刚想把董大帅搬出来,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毕竟董大帅带兵去了前线,生死未卜,便说:“蒲老板,这样吧,今个儿我在太平戏楼的台子上再唱最后一出戏,唱完,我带着顺裕班走人。”
蒲升本意是想拒绝,但一想起小菜花背后的董大帅,把账目递给伙计,对小菜花说:“那行,唱完后,咱们互不相欠。”说完,便安排伙计们去张贴顺裕班谢幕演出的海报。
消息一传出,倒是引起了不少戏迷的兴致,纷纷购票。温伟也邀请维尔斯来听听戏曲,安排乔永涛陪同。
乔永涛对小菜花的戏了如指掌,在路上就为维尔斯讲解着戏,当然他更多的是以范晴叶为例。
太平戏楼高朋满座,维尔斯虽然不懂词,静静地听这个嗓音,逐渐觉出两分意思,轻轻地跟着哼了起来。于是又发觉中国戏剧比欧美戏剧的一个好处,器乐加上人的喊声,吊人精神,再不懂的人也打不了瞌睡。
温涛讲解道:“这出《英台抗婚》讲了祝英台与梁山伯同学三年,情谊深厚,临别,英台假称家有九妹许与山伯。英台到家,其父已许婚马文才。马家下聘日,英台抗父婚,后哭祭于山伯坟前。”
维尔斯惊叹道:“很美的故事。”
小菜花一个调门唱过,台下忽然骚动起来。许多人愤懑地离座退场了,还有人喝起了倒彩。
维尔斯不明究竟,旁边温涛惋叹道:“这味道不对啊!”
后面的戏迷脸上的神情非常扫兴,道:“不看了不看了。咱们也走吧!”
乔永涛笑道:“老实讲,这可不是小菜花的水平。”
维尔斯说:“这个戏,不大懂。倒是扮相,和打击乐,看着很热闹。”
温涛解释道:“让维尔斯先生见笑了,确实有些出乎所料。”
戏迷都走了大半,下面只剩寥寥几无的铁杆票友,杯盘狼藉人走茶凉的一片,非常萧瑟非常惨淡。
戏迷们开始喝倒彩,小菜花使劲提高了嗓门,也无济于事。有几人戏迷直接拿着瓜子往台上扔。
戏楼几个伙计一看大事不妙,跑过来架开人,把小菜花扶到一边坐下,手忙脚乱地伺候着。
这完全是蒲升安排的打手,就是要给小菜花一点教训,吃一回苦头打怕了她,她就不敢再来太平戏楼唱戏。
戏迷们做不到底就骂骂咧咧走人了。
蒲升气道:“为了小菜花,戏楼里少赚多少茶水钱!”他都想揍一顿小菜花。
谁知乔永涛拦路一挡,道:“差不多就行了,不喜欢看就走人,闹什么台啊!”
小菜花一见师哥护着自己,赶紧藏在他的身后,温涛也站出来道:“赶紧收拾一下吧,散场吧。”
惹事的几个家伙见有人出来主持公道,都看了蒲升一眼,不知如何是好,但他们这个动作,也正好让乔永涛瞧了个正着,马上断定是蒲升使的手段。
蒲升怕事情败露,赶紧说:“几位好汉,票钱算我的,再请各位到附近的饭馆吃一段,给我蒲某人个面子。”
一个伙计一愣,然后配合演戏道:“那行,就给蒲老板个面子。”说完,带着兄弟们跟着戏楼的伙计走了。
乔永涛看了一眼小菜花,没有多少话,和温涛,还有维尔斯出了戏楼,原地只剩下小菜花一人,气的牙痒痒,发誓必须报仇雪恨。
温涛笑道:“没想到台上的戏还不如台下的热闹。”
维尔斯疑问道:“是演员们唱的不好吗?”
乔永涛解释道:“我这个师妹在以前的时候,唱青衣确实是一把好手,现在功力下降,唱的确实一般,但闹戏楼,应该是戏中戏。”
维尔斯听得一头雾水。
乔永涛继续说道:“维尔斯先生,改天,我请您去看一出接地气的戏。”
维尔斯问:“不会还闹戏场吧?”
乔永涛解释道:“放心,这种事本来就很少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