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父母双亡,跟着爷爷相依为命。家里头是经营风水铺子的,但是生意惨淡。若不是房产是自家的,不用交租,我们爷孙二人,恐怕真要饿死。
铺门上悬着一块老匾,描绘的金漆早就脱落干净,但‘龙渊阁’三个字还能看出印记。
名字很霸气,但也难改萧条。
‘龙渊’二字,取自乾卦第四爻。
或跃在渊,无咎!
易经中以龙为象,乾四爻辞意为机遇与深渊之境遇。把握住机会,一飞冲天。反之,跌落渊谷,粉身碎骨。
‘渊’这个字,不仅随名字伴我一生,也定准了我的一世命途,皆是进退艰险的困境。
我的名字,就叫刘渊!
打出生起,我就开始和老天的抗争。
和普通的早产儿相反,我比正常十月分娩的胎儿,晚了好几个月才出生,而且正赶上了阴历的七月十五。
盂兰盆节,又称鬼节。
爷爷说我生辰不好,天生被阴人抚顶,阴气太重。
也是因此,我从小身子骨弱,三天两头拿到病危通知书。
每次我病重垂死,爷爷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进家中祠堂。
奇迹一般,我每次都是劫后余生,而爷爷每次从祠堂出来,头上就会多添几缕白发。
长大以后,我的身子骨还是比不上普通人,却也好了许多。然而这时候爷爷又病倒了,我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去了外地打工,想贴补家用,更想挣了钱给爷爷治病。
然而突然有一天姑姑来了电话,说爷爷不行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故土,来的时候只带了这么一个包,走的时候也是一样。
除了些散碎毛票和衣物,包里还有一本封皮泛黄的线装书,《九字风水秘术》。
这是临行之时爷爷强迫我带上的,是他的宝贝,但我从来没时间看过。
我没有在镇上逗留,直接去了黄龙村。
虽然风水铺子在镇上,但我们家真正的祖宅却是在黄龙村。
自打我父母去世后,爷爷就很少带我回去,不想睹物思人。但是国人都讲究落叶归根,爷爷知大限将至,就让姑姑将他送回了村中祖宅。
我来到黄龙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一个人走在山道狭路上,心中忐忑不安。
回到自家祖宅,村里不少人都汇聚在院子里,议论纷纷,姑姑接过行李,让我去里屋见爷爷。
爷爷三年来变化很大,已经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了,两眼无神,歪着的嘴里还有些口涎,神志不清,已经是个接近死亡的老人了。
姑姑说爷爷最近半年来,几乎都是这种状况,最近更是几乎很少醒来,眼看着就不行了,所以把我喊回来,见爷爷一面,为爷爷送终。
第二天早上,爷爷突然醒了,紧紧抓住我的手,问我这是哪一年了,什么日子了,我告诉爷爷之后,爷爷眼睛一亮,惊喜道:“终于熬过去了,终于熬过去了,皇天有眼啊!”
我问什么意思,爷爷没说,只是告诉我,一定要把风水铺子经营下去,一定要!
叮嘱过我之后,爷爷再次陷入了沉睡,这次他再也没能醒来。
村里的人早有准备,我和姑姑在他们的帮助下,给爷爷下葬了。
过了头七之后,中年丧夫的姑姑选择留在村里,给爷爷守孝。我则是去了镇上,准备把店铺卖了。
虽然爷爷让我继承风水店,我也耳濡目染学了些本事,但我想的是这一行赚不了大钱。
于是我琢磨着,索性卖了,给爷爷修个大墓,还能余一笔钱供养姑姑。
我走进铺子,发现里面一切如故,甚至还很干净,姑姑把这里打理的很好。
唯一凌乱的,是爷爷的床榻,看得出来是姑姑带爷爷回村的时候,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整理。
即便葬礼都办完了,我内心里依然不想承认,爷爷已经走了。
抹了抹眼泪,我开始收拾床铺,幻想着爷爷还能回来睡觉。
行至床前,床板地下哗啦啦作响,我心里登时一惊,弯腰低头看去,却是只土耗子触动了一只陶土坛子。
小时候我就见过这坛子,爷爷把它藏得严实,我还好奇过里面到底有什么。
此时爷爷故去,我便扯出了坛子,窥探起他老人家的秘密。
坛子里塞着棉花和碎布条,在深处藏了本书,《十二字风水镇压法门》。
和我背包里那本《九字风水秘术》,是一样的材质,只是名称不同。
我打开之后,发现它不像书,更像是一本手札,是爷爷的亲笔。如同日记一般,记载着爷爷这些年给人堪舆风水的时间。
诸如:1986年,秋,夜十二日,有女算命,求下世姻缘。
吾以九字风水决算之,指引其东行入中阴。
我看了一阵,便没了兴趣,正要合上书本,却看到了一条和我有关的信息。
1989年,夏末秋初,七月十五晚,吾孙出生,遭阴邪夺胎,不得已施展镇压法门,将阴邪镇压于灵葫之中。
我再次弯腰去找,果真在床脚最深处,找见了一只蒙盖灰尘的葫芦。
这和爷爷的手札对应上了,好奇的同时,也让我惴惴不安。
夺胎之事,我听爷爷说过几句,但没曾想自己居然也经历过。
正犹豫要不要打开葫芦,看看所谓的阴邪到底是啥,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看了看门外的人影,又看看手里的葫芦,不觉咽了下口水,甚至怀疑葫芦里的恶灵是不是跑出来了?
定了定神,我才大着胆子去开门。
龙渊阁三年没开了,现在又是晚上,怎么会有人敲门?
开门之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直接冲了进来,昏黄的灯光照耀的她脸色惨白,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我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她对我似是不想理睬,眼神四下寻摸着,不断询问:“刘仙师!刘仙师呢?”
虽然看着有些疯癫,但至少是个大活人,我也就不怕了,拦住她道:“你是要找我爷爷吧?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我刚从村里办完葬礼回来。”
疯女人一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不断叫着:“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