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两千年元月二十七日，早上八点钟，庄达运花了1.8英镑乘坐大巴车离开了英国雷丁，五十分钟后，来到希斯罗国际机场。然后，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忙着托用行李。行李虽然也有超重，好在庄达运出示了访问学者的身份证明，机场工作人员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看上去，还是蛮通情达理的。

下午一点多钟，庄达运已经蹬上了中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当庄达运背着双肩包踏进机舱的那一刻，真有点百感交集的味道，好像又见到了祖国，又见到了亲人，想家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庄达运坐在座位上，虽然感到一阵轻松，但也感到十分的疲惫，也不知是昨晚一夜没有睡好觉的原因，还是今天上午的忙碌。他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可这三个多月来的国外生活和学习，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呈现在脑海里。特别是最近决定结束访学回国陪伴爱人就医后，学友们的关怀和老师们的遗憾令人感慨万千。学友们那种自嘲向上的心态，给庄达运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们中除了老禾比庄达运晚来几日外，其他都比庄达运早来多日，感受也就深刻得多，经常跟庄达运说，这种访学，其实就是一种洋“插队”。

前一个周末，他们买了菜，都到庄达运这里来，为庄达运饯行。为此，庄达运还写了两首小诗，给大家助兴：

七律——送行（二首）

远涉重洋来“插队”，孜孜以求报国归。

挨过寒冬便是春，梦魂故里多少回。

求知未必都辛苦，自娱自乐自寻慰。

今日劝君一杯酒，来年华夏比韩非。

七律——自慰

昨日我为他人聚，未料今天祝我酒。

相逢何必曾相识，同在天涯友情留。

有谁不愿争上游，无奈钦定岁月稠。

亡命生涯坎坷路，雷丁洒泪别学友。

令庄达运特别感动的还有同室的小包同学。平时庄达运经常关心小包的英语学习，讲解一些学习方法，也带着他逛逛大学的书店。有一次，庄达运看到一本新出版的语用学专著，令其爱不释手，但一看价格，竟然要八十九英镑，于是只好放弃。可在庄达运决定回国后，小包同学居然用自己的消费卡，到大学图书店复印了全书，作为给庄达运的赠别礼物。那本书很重，庄达运就放在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从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骑车出去打工的情景，每个周末去跳蚤市场“淘宝”…………前几天，花叔的女儿和女婿专门带着庄达运去了温莎宫、格林尼治等等著名景点……这些情景无不令庄达运久久不能忘怀。当然，上个星期，大家相约去爱尔兰的三日游，庄达运没有能够成行，成了又一个遗憾。

突然，庄达运发现小雨从空中飞了过来。他又惊又喜，忙走出来迎接，没成想高空坠落，速度太快，一下子砸到了飞机的翅膀上。庄达运想走出飞机，却怎么也走不动，只好大声呼喊：“小雨！”这一声，使庄达运立即惊醒了。庄达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座位上，飞机正处在飞行中。原来，是自己进入了梦乡！

虽然被小雨下落惊醒，但庄达运还是觉得有些疲倦。看看周围，大部分人也都在座位上打盹，干脆自己接着睡吧！

庄达运二十七日下午的飞机，到达北京已是第二天近中午时分。

从站台的大玻璃窗里，看到外面的地面，有些潮湿。但旁边停着的飞机身上，有的盖满了白雪。机场的外围也都是白茫茫一片。北京刚下过大雪！外面的天气虽然晴好，但温度很低。庄达运细看发现，靠近窗户旁边的登机平台外口边缘下方，都挂满了冰棒一样的冰柱呢！

这次，庄达运接受了上回坐火车慢的教训，改乘飞机。这样，托运的行李可以直接转托南京，但飞机要等到下午四点多才有。

庄达运利用中间的空闲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并给新组建成立的文法学院办公室挂了电话，由于事先有沟通，请他们派车去机场接一下。怎么说，也是从国外回来，冰天雪地的，单位安排个车，应该没有问题。

飞机降落南京禄口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虽然天色已晚，但并不感到黑暗。路旁的白雪把夜色的马路映得清清楚楚，好像隧道的剖面图。

庄达运推着行李，走出检查口时，心里还不敢确定办公室是否派车来了。庄达运一边走，一边用他那双犀利的小眼睛扫视前方长长的接站队伍。要说庄达运的眼睛小，那是所有跟他相识的人的共识。小雨有时还经常开他玩笑：“老鼠眼”！可庄达运一点也不生气。他认为，眼睛小，不是缺点，关键看管不管用。

庄达运经常用他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他眼睛小但聚光的事实。那是他在读研究生期间，几位住校的同学相约，四男两女去杭州玩。第一天下来，都还比较顺利。第二天中午在灵隐寺旁边吃饭的时候，其中一位小娄同学提出要去他姑姑家看看，就在灵隐寺旁边的小区里。大家约好一个小时后，在灵隐寺门口马路边乘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因为要坐下午四点多钟的火车回上海，火车票还没有买呢！于是，小娄就和大家兵分两路了。这时，已近十二点半。小娄是上海人，比庄达运小四五岁。他说他来过杭州，对杭州的环境也比较熟悉，灵隐寺进去过两次了。

一个小时后，大家在大门口聚齐了，就朝外面的公交车站台运动过去。到了汽车站，人很多，但没有看到小娄。这时，去往火车站的二路公交车到了。怎么办？于是，他们决定先上去，跑路！因为小娄有亲戚在这里，回不去，可以第二天回去嘛！可正当二路公交车出站时，庄达运在车上，一眼看到小娄，他正在马路对面红绿灯下面等着过马路的人群中。“小娄！”庄达运头伸出车窗外吼了一嗓子。几位同学一起朝庄达运手指的方向去搜寻。有一个同学也看到了，并断定是小娄，也帮着吼了一嗓子。这时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前方红灯。大家见公交车停下来了，就一齐扯开嗓子叫喊起来。车上人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一起往车外看。这时，小娄终于看到了车上的异常情况，认出了几位同学，知道他们先乘上车了。

正当庄达运在出站口向接站人群扫视第二遍的时候，还真看到了办公室的刘主任和小雨的姐夫。刘主任也看到了庄达运。刘主任疾步走到跟前，和庄达运打招呼，并一把接过庄达运手里的推车。三人有说有笑地朝停车场深处走去。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到家后，本来庄达运是打算请接他的办公室主任和姐夫一起小酌几杯的，外面寒风刺骨，晚上更加寒冷嘛！

没有想到，小雨在房间的床上突然咳嗽了起来，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庄达运赶紧到房间看了看。小雨看着庄达运，似乎是哀求道：“酒就不要喝了，以后再喝吧！”

虽然合情合理，但声音有点高，外面的几位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庄达运走出房门时，几位都已起身正准备告辞。

庄达运送走了几位客人，转身回来。母亲已打好了洗脸水，让庄达运先洗个脸。还真要洗一洗，还得刷个牙呢！

庄达运一连吃了两碗饭，感觉还是家里饭香。洗刷后，就准备睡觉了。

庄达运关上房门，来到小雨跟前，询问起小雨的病情来。小雨就把发病后，又去了南京手术的那家医院，找到主任，又进行了一个疗程的化疗。这几天虽然吃不下饭，但肚子里的腹水感觉在消退。

说了一会儿话，小雨感觉要上个厕所，然后准备睡觉。庄达运就扶着小雨去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小雨感觉要大便。庄达运就等了一会，看小雨结束后，没有清擦的动作，直接起身，塞了一张纸，就准备出来了。

庄达运连忙道：“哎，大便怎么也不擦一擦？”

“我怎么擦到呢！”原来，小雨腹水，腹部膨胀，加上药物的副作用，有些肥胖，手都无法弯到后面。

一句话，把庄达运说的眼泪直流。

“我来帮你！”庄达运哽咽着道。然后，又用小盆打了些热水，帮着洗了洗。庄达运自责道：“我这不在家，让你受了不少苦了！”

小雨一把抱住了庄达运的头：“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

庄达运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一再强忍住泪水，安慰道：“放心！要配合医生治病，要有信心！”

几天之后，就是春节。为了烘托气氛，庄达运和小雨的弟弟商量，请小雨弟弟一家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小雨的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小雨母亲就跟小雨的弟弟和弟媳一起过。这样，小雨的母亲也一起来过年，小雨心情会好很多。

大家都还比较理解和支持。年三十那天，庄达运在母亲和丈母娘的帮助下，杀了一只老母鸡，卤了一个猪蹄膀和十斤牛肉，加上前期炸的肉圆和兰花干，配上几个蔬菜，满满一大桌菜不成问题。庄达运知道，小舅子喜欢喝酒，就开了一瓶五粮液和一瓶从英国背回来的红酒。按照规矩，下午四点钟先祭祖后放爆竹，然后开吃！

由于是好酒，平时一般都不会喝到。庄达运给自己母亲和丈母娘、小舅子也都斟了一大杯酒，小雨也喝了一点红酒。家庭气氛融洽，节日气息浓厚，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之后，是发放压岁钱的时候了。庄达运把事先准备好的三个红包拿出来，儿子一个，自己母亲和丈母娘各一个。然后，就是打麻将了。

庄达运提议，先照几张照片，大家一致同意。这样，庄达运用在国际机场免税店买回来的135照相机，为大家拍照。就在给小雨和她母亲拍合照时，庄达运无意中从相机对焦孔里突然发现，小雨的眼睛放出一种呆滞的白光，就像电影中僵尸的眼神。庄达运吓了一大跳，但快门已按下，也就没好说，只是再拍了一张。事后在洗照片时，庄达运的确发现了好几张小雨的照片中有这种白光现象，很是特别。庄达运只好悄悄地把那几张抽出，藏了起来。

春节过后，庄达运又陪小雨去医院做了几次化疗。病情好像有所控制，但逐渐发现小雨的体质在下降，一不留神，就会受凉感冒。

为了使小雨在化疗后的休息期间能够不寂寞，庄达运就邀请小雨的几位朋友每天下午来家里陪小雨摸个八圈。这种方法倒是有效地帮助了小雨打发时间。但庄达运心里有数，每次去医院做化疗，检查的癌细胞指标没有多大的下降。医生都说，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庄达运私下里请医生尝试换药治疗，但每次上新药后，也只有微小变化。按照医生的说法，当初在做化疗的开始阶段，已经考虑到药物的升级问题。可没想到，小雨体质下降对药物的敏感程度也下降了，就是说产生了严重的耐药性。除非有更新更有效的药物应用于临床，否则很难有进展。

为此，庄达运通过朋友找到其他大医院问询，得到的回复也都大同小异，还有说等个周年半载的，应该会有新药出来。

这时的庄达运很是焦急，晚上利用互联网，查询北京和上海的一些医院，发去求医问药的信息。后来，也收到一些回复。有的建议中药辅助调理，有的干脆建议吃好玩好，放松心情！因为这腹膜癌的发生率是万分之一，在全世界都是一个难题。

通过各方面的信息综合，庄达运似乎感到，这医生们打一开始也没有弄明白这个病的有效治疗方案，只是参照其他病种安排治疗，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如果医生能够大胆试验，在小雨做完8次化疗后，趁小雨身体恢复良好的时候，再施行一次手术，扫除复发的癌细胞，然后再辅以药物消杀，说不准会有很好的效果。

这样一想，庄达运立即意识到，如果自己没有去国外进修，会不会经常和医生探讨这些问题，进而促进医生进行改进呢？现在几乎是亡羊补不了牢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坚持做了几次化疗，小雨的病情得到了基本的稳定。庄达运负责配一些中药加以支持和调理。每次庄达运去中医院看病，都是口述。按说中医是要望闻问切的，这小雨身体不适，自然不愿意跑那么远，每次都让庄达运代劳。几次下来，庄达运对许多药方也认识了，什么蝎子蜈蚣都用上了。据说，这叫以毒攻毒。

每次熬中药，庄达运总是叫小雨不要查看药物，只管喝汤。在这方面，小雨倒是蛮配合的，估计她也不愿烦神了，特别是对庄达运十分的信任。只是在每次喝汤药的时候，因药汤十分苦涩，不免总要骂上一两句。

小雨在家休养的日子里，虽然精神还不错，可体力远不如以前。亲戚朋友也常来家里探望，免不了送些补品，特别是桂圆荔枝，非常之多。庄达运就让小雨闲下来的时候，把桂圆荔枝摊在一个筛子里，每天剥几个吃。这些干货，每次也不能多吃，七至九颗为好。小雨还经常玩笑道：“当初在矿山那边的时候，做小月子，吃一盒荔枝，就是很奢侈了。现在重病在身，却搞得桂圆荔枝满床摸！”

就这样，熬过了春天，走过了夏天。国庆节前一天夜里，小雨突然又觉得不适，喘不上气，觉也无法睡，只好抱着被子坐在地板上打盹。庄达运一觉醒来，看到此景，十分的心疼，赶紧过去给拍拍背，一直到东方天亮，才靠在床头睡了一会。

上午八点，庄达运联系南京的医院，因国庆节放假，都说没有办法办理住院。九点钟的时候，庄达运只好把小雨送到本市的人民医院。好在人头都比较熟悉，加上自己的一个侄儿在医院药房，小雨一到，立即就找来医生会诊。

庄达运发现，针对晚期癌症病人，医生真是可怜，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不是束手无策，基本也是盲目施救。庄达运还主动找到医生，把以前做化疗的方案告诉了医生，但医生好像也不愿意去尝试，只是开了些止咳化痰的药，一边吊水，一边口服。

虽然这些治疗不能解决小雨的痛苦，但对小雨的喘息还是有点作用，起码夜里把枕头垫高些，可以间歇地睡一会。这哪是治病救人啊！明眼人一看，就是在拖延时间嘛！

庄达运怕小雨难过，一边陪在跟前，一边安慰道：“等国庆节过后，我们还是去南京的专科医院看吧！”

在本市住院，庄达运感到轻松了不少。白天，小雨的母亲和姐姐妹妹都会轮换去医院探望，庄达运负责晚上去陪护。

十月六日晚上，庄达运像前几天一样，早早吃过晚饭，拎上母亲做的黑鱼汤和少量饭菜，去医院了。大家都还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街两边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路上行人很少，估计都在家里过节呢！

医院里的人也不多，除了护士和值班人员进出外，大多是住院的病人或病人家属。庄达运把自行车停靠在小雨住的那栋楼的下面车棚里，拎着东西就准备上楼。这时，他抬头看了看楼上，七层的住院大楼，只有几间窗户是亮着的，说明这里住院的人很少。突然，楼顶的上方，飞来一只黑鸟，停在了屋顶的椽沿上，头朝下面看着，好像在注视着庄达运。庄达运不觉一惊，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只，站在那一只旁边，同样的姿势注视着下面。它们想看什么？是要告诉庄达运什么吗？庄达运心里不免打起鼓来，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楼了。

小雨住在六楼，走廊两边十几间病房，就住着两个病人，小雨在北面，斜对面是另一位病人。庄达运服侍小雨吃了些饭，喝了些汤。接着，又打来热水，给小雨泡脚、抹身。忙完后，一看，快八点了。小雨看到庄达运在跟前，心里踏实了许多，不一会就靠在床头睡着了。可能是白天和其他家人聊天，累了。

庄达运觉得休息尚早，就走出病房，准备到走廊尽头的窗子跟前，看看外面的夜景。刚出来，就发现对面病房门口站着几个人，有医生、护士，可能还有病人家属。出于好奇，庄达运也就凑了过去。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也有几个人。从医生的对话中，庄达运似乎感到那个病人病情加重了，好像已下了病危通知书，正在与病人家属交待什么事。

庄达运在旁边站了一会，一直等医生、护士走开了。庄达运就冲那位病人家属轻声问道：“你们准备出院了吗？”

“那里出得去？恶化了！”那人也轻声应道，并叹了口气。

“什么病？”

“肺癌晚期。”

“要到大医院去看看啊！”

“都去看过，不管用！今天晚上恐怕就过不去了。”

“真是不幸！这医学还是跟不上啊！”

“是啊！据说国外这种病也很多，但存活期要长得多呢！”

这时，病房里面出来一位女同志，好像是病人的侄女。她对那个男的道：“喊你呢！”

庄达运这几年与医院打交道多了，对这些病情也比较了解。大凡癌症病人，临终时，脑子一直清清楚楚，思维都很正常。估计现在是病人在做遗嘱交待呢！

庄达运回到病房，看了看小雨。小雨似乎没有睡熟，轻声问道：“外面有什么事吗？”

“没有，对面病人家属正好在走廊上。”

“什么病？”

“好像也是难治的病。”庄达运只好支吾道。

小雨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庄达运和衣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不自觉地回忆起往事，面对现实人生，感慨万千，忍不住写下了心里的感受：

人未老，

情未了，

多少事，

命难料。

伤天害理从不做，

存善惯恨逆不道，

问阎君：

逼我何太早？

思绵绵，

泪涟涟，

人间情，

多留恋！

岁月蹉跎未嫌苦，

回首看似昙花现，

谁曾想：

一病临九泉。

夜绵绵，

雨涟涟，

放眼望，

多眷恋。

今日撒手凡尘事，

他日路上一线牵，

唯祝君：

常记爱人间。

人未老，

情未了，

多少事，

命难料。

此间虽大不容我，

自知天堂一条道，

问阎君：

能否缓报到？

庄达运突然觉得外面有脚步声，而且是那样的急促。反正睡不着，庄达运就起身，轻轻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庄达运刚好看到一辆殡仪馆的玻璃罩担架车停在那个病房门口。庄达运立即意识到不祥之兆，赶紧转身回到病房里。不一会，又有声响，好像是推车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庄达运从门缝里朝外面的走廊看，既没有了车，也没有看到人。出于好奇，庄达运还是壮了壮胆子，又出去了。走到那个病房跟前，发现有人在里面打扫卫生，于是停了一下。这时，一位中年女护士走了出来，一手提着一包吊水的针管袋子，看到庄达运，忙道：“有事吗？”

“没有事。那位走人了？”

“抢救了两次，还是走了。”

护士走了之后，庄达运也立即转身回了病房。

不管是睡着还是睡不着，庄达运心想，不要再出去了！

终于，国庆假日结束了。

这次，庄达运打算包一辆出租车，把小雨转到南京的大医院去。近一年多来，小雨一直在部队的一个大医院看的病，手术、化疗都在这家医院做的，人头虽然都熟悉，但还是想换一家医院看看。不同的医生，可能会有不同的治疗方法嘛！买个东西，也还有货比三家一说呢！

虽然之前，也到过其他医院咨询过，但对小雨这种病，大家都不看好。这一次，庄达运想通过熟人，到省级专科医院去试试，看看他们有没有高招。

十月八日早上，庄达运在小雨弟弟的陪同下，带着小雨，一脚头来到南京的一家省级肿瘤专科医院。这住院便是一个大问题，不认识人，根本无法入住，好在人情还比较纯朴，还没有细化到金钱。庄达运带着朋友的介绍信，找到了医院放射科的一位老医生，医生看了介绍信，又问了病情，觉得还是需要住院治疗，可床位号都在各位门诊主任手上。于是，他就给肿瘤科一室的朱主任打了个电话，然后让庄达运去门诊那边找她。按说，这事也还算顺当。

庄达运出来后，来到楼下的停车场，小雨和她弟弟及司机都在车上等着。庄达运拿了小雨的病历，就跑去肿瘤一室门诊，一问，在六楼。上了六楼，问护士站，找到朱主任的门诊室。门口排着好几位，只听到几位都在嚷嚷。一打听，才知道，刚才朱主任接到院长的电话，去外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可怎么好呢？傻等？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快二十分钟了，没有见到朱主任回来的踪影。人有时候，急起来会犯糊涂，但有时候，也会脑洞大开。庄达运转到护士站，与刚才问询的护士聊了起来。一听口音，庄达运发现是老乡。一问，还真是。于是庄达运就把刚才放射科医生给朱主任打电话的事叙述了一遍。那老乡护士也挺热心，便用内部电话，给朱主任挂了个电话，询问了放射科医生嘱托的事。朱主任在电话中确认了此事，但她一下子回不来，请护士跟挂号室打个招呼，增加一个号。打完电话，护士让庄达运到一楼挂号室去补挂号。

庄达运又一路小跑，来到一楼挂号室，排了一会队就到自己了。庄达运把护士站护士让他来挂朱主任的号。窗口后面挂号的那位轻轻地说了句：“没有号了！”

“怎么没有号呢？朱主任也知道这事啊！”

“她的号挂完了！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