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庄达运带小雨来到省肿瘤专科医院就诊,虽然通过朋友关系,却仍然一直落实不了床位,只好在医院外面的出租车里等待。
这给庄达运的打击非同小可,几下一折腾,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庄达运十分沮丧地来到出租车跟前,把刚才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小雨还是早上五点多钟吃的早饭,早就饿了。现在已近十一点。庄达运让小舅子到外面小摊子上先给大家买点吃的,自己还想上楼等朱主任去。小雨坐在副驾驶,的确感到很累。庄达运就扶小雨到后面座位上躺下来。
庄达运再次来到六楼,把情况与那位老乡护士说了,她也表示遗憾。不过,她告诉庄达运,朱主任已经回到了门诊室。于是,庄达运径直来到朱主任的门诊室,这时已没有什么人了。庄达运在门口外面站了一会,里面人出来后,自己推门“闯”了进去。只见对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中年妇女,齐耳短发,白大褂,约五十岁左右。于是,庄达运自报家门,提到了放射科主任。朱主任这才想起,放射科医生电话的事。她人倒是挺和善的,听了庄达运的叙述,自己起身来到门口,对着斜对面的护士站吼了一嗓子:“那个48号床的人来住了吗?”
估计还是那位老乡护士上心,立即跟了过来:“朱主任,我刚才查了一下,那个48号病人打过招呼,今天来不了!”
庄达运心里一阵窃喜。
“那就让给这位吧!”朱主任指着庄达运道。
“好的,那我来通知挂号室!”
庄达运向朱主任一再表示了谢意,便即刻走出了门诊室。
“你赶快去挂号室,我把48号床给你号下来!”旁边的护士提醒道。
“太感谢了,老乡!”庄达运一时语塞。
来到一楼挂号室,已经十一点半,原来的窗口已关闭,仅有一个边户值班窗口,排队的人还不少呢!只好跟着排队。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庄达运就直接挂朱主任的48号。挂号员十分惊讶地抬起脸,看着窗口外面的庄达运,“你怎么知道的?”
“我已来挂过,刚才上去,朱主任帮查的。”
“那她们怎么没有给我们打电话?”
庄达运心想,这又麻烦了,还得上去请她们打个电话下来。庄达运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回道:“刚才护士站打电话下来的,可能接电话的下班了。要不您回个电话问一问?”
这话还真管用了。只见窗口里面的挂号员拿起手边的电话,给肿瘤一室挂了个电话。电话里,对方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老乡护士,反正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挂号员放下电话,对庄达运白了一眼道:“以后要先来挂号!”
庄达运拿到了挂号单,又去住院部缴了费用,办理了住院手续,这才感到有点饿。
他急匆匆走出门诊大厅,来到小雨的出租车跟前。老远就看到小雨在车里那种失望而渴求的眼神。
“还是不行?”小雨弟弟问道。
“行了,马上入住!”
“太好了!”连出租车司机都惊呼起来。
小雨在庄达运的搀扶下,来到肿瘤科的十八楼病房,坐在了属于自己的病床上,感觉舒服多了,虽然气喘得还是很厉害。
一切手续办好后,小雨弟弟和司机回去了。为了便于联系,小雨弟弟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了庄达运,以防应急使用。
下午,医生上班后,朱主任也来到病房。她管着几十号病人呢!她检查了小雨的病情,虽然庄达运把病历、化验单和相关CT都带了,但由于换了医院,该检查的,还是要全面检查。看着一叠检查单,庄达运心想:“看来,交的一万元,很快就不够用了!”
一切检查做完了,还有CT要等第二天上午做。小雨也算折腾了一天,下午四点多,就躺靠在床上休息了。
庄达运就用小舅子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给母亲报了平安。有手机倒是方便了不少,可电话费挺贵的啊!加上异地漫游费,一个两分钟的电话,花了五块多。还是固定电话比较便宜些,每分钟五角,就是要到外面去,有时还得排队。
医院下午一般六点下班,在医院陪护,对庄达运来说已是一件驾轻就熟的活了。下班前,医生都会到办公室来一趟。庄达运看小雨在睡觉,就出去溜达了,顺便到医生办公室看看。正好看到朱主任进办公室,就推门跟了进去。
“朱主任好!”这是庄达运第二次见到朱主任。
“您是哪个床的?”
显然朱主任没有认出来。
“我是快中午时找您住进48号的病人家属。”
“啊,新来的。下午检查做了吗?”
“都做了,就是CT明天早上做。”
“好,我帮您看看情况。”说完,朱主任在电脑上弄了一会,继续道:“常规化验还可以,肿瘤指标CA125比较高,发烧吗?”
“应该不发烧。”庄达运就把这一年多来看病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希望朱主任能够尽力抢救。
“走,去看看病人!”朱主任在庄达运的陪同下,来到小雨的病床前。小雨也正好醒来。这样,朱主任就给小雨做了简单检查。当朱主任用听筒听了小雨的背部时,面部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眉宇间露出一种特有的凝重。然后又查看了小雨的腹部,一只手按在小雨肚皮上,另一只手的两只手指轻轻地在另一只手背上叩敲了几下。
“是不是有水?”庄达运一旁询问道。以前,医生都是这么敲的。
“可能还不少!”
检查完后,朱主任离开了病房。庄达运送朱主任到门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朱主任,病情比较严重吗?”
“是的,胸腔都有水了。”
“哪怎么治呢?”
“等明天CT结果出来再说!”
庄达运回到小雨跟前,把情况简单叙述了下。然后,扶小雨上厕所,又一起去病房外走廊溜达了一圈。楼层比较高,从走廊就可以看到远处火车站里进出的火车;还有一个大面积水域,应该是玄武湖了。
十月的南京城,虽然不像春季那么春意盎然、绿绿葱葱,但也别有一番景色,特别是水平如镜的玄武湖,周围都是金黄色的树木,在落日余晖的照映下,显得庄重而优雅。多么好的人间美景!庄达运心里十分的感慨。小雨看着外面的景色,脸上也露出了快意,但又叹道:“哎呀,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却没有时间过来游玩游玩。现在病成这个样子,真是遗憾啊!”
庄达运安慰道:“这下等你好了,我们和儿子一起过来玩两天。”
“难啊!这个病,凶多吉少呢!”
“要有信心,不能泄气嘛!”
“说是这么说,事实我是清楚的。不过,我要是先走了,你尽管续弦,但要保证不能欺负我儿子!你们若是愧对了我儿子,我绝不会饶过你们哈!”
“瞎说什么!”庄达运哽咽起来。
早上醒来,可能是换了医院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两天折腾的缘故,抑或是一夜睡了个好觉,小雨突然感到饿了。这里病房的早餐是稀饭和牛奶、鸡蛋,小雨都觉得好吃,特别是那一小袋榨菜,也觉得很香。
这人啊,在外面忙忙碌碌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过即使在医院里,若没有太多的痛苦,也不会觉得时间的难熬。小雨换了新环境,有些兴奋,一天下来,与同病房的病人就基本熟悉了。小雨情绪一好,病痛就减轻了许多。上午来回走走,中午睡个觉,下午聊聊天。一天,就过去了。
庄达运心里不踏实,不知道医生们将采用什么方案。吃过晚饭后,庄达运又溜达到医生值班室。跟小雨病房的值班医生聊了起来。这值班医生姓王,也是一位女医生,属于朱主任团队。“王医生,请问我们家小雨的治疗方案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王医生抬起头答道,“下午的时候,朱主任带我们把您爱人的情况分析了一下,准备明天请肿瘤科的一位医生过来,进行会诊。”
庄达运听后,感觉这里的医生也挺负责任呢!庄达运眼睛扫了一下王医生的桌面:“太感谢了!哎,王医生在做英语试题?”
“是的,准备考考试试。”
“考博?”
“考硕呢!这英语真难,现在又增加了听力。”
“对,听力占比还不小。”
“您考过?”
“我是高校的英语老师,”说到这,庄达运总算在医生面前找回了一点尊严。“我下次回去,给您搞一些听力磁带来。”
“那太好了。”
庄达运明显感到自己有了价值,王医生的态度也变得积极起来。她还答应,第二天会诊后,即刻询问朱主任的治疗方案。
庄达运回病房后,把这个聊天经过,简单跟小雨叙述了。小雨听了,脸上洋溢着美美的笑意。不知道是一种赞许,还是获得了一种踏实。
第二天,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庄达运才在医生办公室找到了朱主任。一见面,朱主任就先开口道:“你爱人的病,我们下午请肿瘤科的医生来会诊过了。”
“谢谢朱主任!”
“看来,还得先排水,排完水后再化疗。”
“好的,请朱主任费心了!”
胸腔内抽水,是很痛苦的。记得几个月以前,因小雨的病情复发,庄达运中断访学,从英国回来后,那个部队医院的妇科主任就发现小雨胸腔有积液,当时就联系呼吸科会诊,最后转到呼吸科抽水。一根长长的管子从小雨背部硬是插进胸腔内,然后让积液顺着管子排出来,就像导流管一样。不一样的是这根引流管是从背部的一个切口中直接插进去的,伤口自身的疼痛就是很难受的,还要加上管子的移动触及伤口的疼痛更加使人寝食难安了。当时的管子插了三天,终于把水给排出来了。再拔掉管子,缝合伤口后,再行肿瘤化疗,多么痛苦的过程啊!庄达运担心小雨受不了,但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回到病房后,庄达运开始做小雨的工作,主要从得到这个医院的床位是多么不易开始,启发小雨要有信心,积极地配合医生,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准备。
好说歹说,总算把小雨的情绪给稳定下来了。
朱主任上午带着他的团队过来查房的时候,专门检查了小雨的情况,然后当场布置诊疗方案:先在B超的帮助下,在背部切口一个口子,然后插入引流管。朱主任一再叮嘱:要稳当、准确,一次性成功。小雨一想到插管,还是很害怕。朱主任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好心,对小雨道:“不要紧的,不疼,我们用一根细一点的管子,切口不会太大。”
病房查完后,朱主任和小王医生带了两名护士,推着一个移动B超机,一起来到小雨的病房,给小雨插管、抽液。医生让小雨坐在床上,背对外,然后就用B超探头在背部做勘探,估计是选择合适位置。庄达运怕小雨坚持不住,就站在床的另一边,双手扶住小雨的肩头,虽然能清楚地看到医生的动作,但还是不忍。过了一会,医生主动问小雨“疼不疼?”。小雨轻声道:“有点疼!”
庄达运眼睛朝下一看,好家伙,医生已在小雨背部切开一个口子,正在往里面插管子呢!庄达运清楚地感到,小雨虽说有点疼,可肩头却在颤抖。
又过了一会,那根管子已进去一大截,有血水顺着管壁往外流。朱主任她们好像松了口气。小王医生用胶带把管子固定住,又用碘酒及纱布把管子根部的伤口盖了起来。这时,小雨才感觉舒缓了一些。
朱主任她们临走时,交待庄达运道:“你们要注意管子底下的塑料袋,如果血水装满了,就叫护士过来,用量杯接出来。”
“好的,好的!谢谢!”
庄达运心想,这个过程也是基本熟悉的。
小雨背部背着一根管子,给小雨睡觉带了很多不便。白天,庄达运就用自己晚上睡觉的被子折叠成靠垫,垫在小雨背后,因为只能侧身睡觉,时间一长,怕小雨不注意,一个翻身,压住了管子。晚上的时候,庄达运就用衣服卷成一个靠垫。
第一天下来,那根管子里,还是流出了不少血水,但底下的那个袋子始终没有满。晚上,护士换班的时候,还是用量杯放了一次,约150毫升。护士一再提醒,晚上睡觉,务必注意,不要压住管子。
夜里的时候,庄达运一直注意着小雨睡觉的姿势,一有动静,庄达运就睁开眼睛,注视着小雨背部的管子。整个晚上,小雨是睡着的,可庄达运只能说是不间断地迷糊一会。
早上六点,就得起床了,护士按时推门进来,例行抽血化验。庄达运就得收拾躺椅。护士抽完血后,又给了一支体温计,测量体温。这时,庄达运看了看那根插管的袋子,几乎没有什么血水,管子的里壁上也只有很少的血迹。
“护士,您看看,这血水怎么没有了?”
“那估计血水少呗!”
护士的回答,倒是很轻松。但庄达运心头产生了疑团。
吃过早饭后,医生又来查房了。庄达运就把血水为什么这么少的问题提了出来。朱主任她们又把那根管子检查了几遍,没有发现问题。最后,朱主任把管子根部左右晃了晃,弄得小雨疼得“嗷嗷”直叫。不一会儿,里面的确流出了一点血水来。
病人出血水害怕,这不出血水也令人担忧。下午的时候,庄达运又跑到医生办公室,请小王医生过来看看那管子。小王医生也是没有办法,正打算像主任那样晃动一下管子根部,立马被小雨制止了。“不能晃,太疼!”
没有办法,小王医生建议小雨不间断地下床走一走。
按小雨的想法,这不能随便动的,弄不好,就碰到管子,抽拉伤口。但庄达运还是坚持按照医生的要求来。好不容易把思想工作做通了,庄达运一边搀扶着,一边提溜着那根管袋,生怕给什么东西绊住。
刚开始走的时候,好像管子里出现了少量血丝。转了一圈,回到病床,没有看到哗哗流淌的血水。就在躺下来的时候,庄达运没有留意,那血水袋子可能没有挂牢,受到牵拉,一下子掉到了地下,管子根部受到拉动,疼的小雨直“哎哟”。小雨本来就不想走动的,就此机会,把庄达运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第三天上午,朱主任来查房,庄达运就把这三天来排出的血水总量叙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后面两天几乎没有排出血水的情况,以引起朱主任的重视。朱主任用听筒在小雨前后胸处听了听,感觉胸腔内仍有不少积液,但为什么抽不出来呢?
于是,朱主任又让一名跟班医生去护士站,推来一台B超仪。用仪器看后,朱主任似乎恍然大悟,管子里面堵起来了,可能原因就是管子太细了。
经研究,朱主任决定用注射器在管子上抽。开始时,怎么也拔不动,过了好一会,才逐渐看到有血水出来。但不抽,就又没有了。于是,就用那个又粗又长的注射器,慢慢抽。在B超仪的监控下,一共抽出了近一千毫升的血水。
之后,朱主任让小王医生过来,拔掉了管子。这一下,小雨虽然背部有疼痛,但感觉呼吸舒畅多了。庄达运心里想,这朱主任好心,却没有把事办好。当初在那个部队医院的呼吸科,人家用的就是粗管子,排水效果不错啊!
小雨舒服了两三天,背部的伤口也换了几次药,感觉好多了。这时,朱主任她们的化疗方案也定下来了。根据她们的方案,每个疗程为两周,然后休息两周。治疗的两周里,每周用三天的药。以前是一周用药,休息三周。什么原因,庄达运也没好问。
前三天下来,小雨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吃饭喝水都很正常。庄达运知道,这不是好效果。一般来说,化疗药用下去,病人多少都会有反应,不是呕吐感增强,就是便秘,或心里难受。如果没有什么感觉,那只能说明,病人产生了耐药,化疗没有效果。庄达运私下里,跟小王医生嘀咕了此事的严重性。小雨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逐渐又感觉喘气加重起来。
像以前一样,化疗第一周一结束,小雨的姐姐就过来换庄达运回去,还有一些课程需要继续完成。
临走时,庄达运趁小雨姐姐出来送他的机会,交待道:小雨的情况不乐观,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打电话回去。庄达运把小雨弟弟的手机,也留了下来。
庄达运一回去,也顾不得睡眠不足的劳累,还是抓紧时间给学生们补课,有的课还挪到晚上来上。虽然人回来了,心还在病房,每天早晚,庄达运都要打电话询问一下情况。有一天晚上上课回来,九点多了,还是不放心,就打了电话过去。电话一接通,那头的小雨姐姐哽咽起来,说小雨情况不好,有时候讲胡话。医生也过来查过几次,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庄达运听到这些,立即决定第二天早上赶过去,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雨弟弟。
经过再三考虑,庄达运还是觉得应该带儿子去看看,并让儿子给辅导员请了个假。这样,第二天早上,庄达运带着儿子,先到了病房,小雨弟弟晚了一个小时,也到了。
庄达运感觉这几天不在,怎么就变化这么大呢!不过,走进病房后,小雨还是认识庄达运的,还问了家里的情况,看了儿子一眼,没有什么反应,也属正常状态。
庄达运去医生办公室,询问了情况。小王医生不在,其他医生,有的不知道,有的说可能是药物反应。
等庄达运回到病房时,小雨好像又发作起来,自言自语道:“火车过来了!声音太大,吵死人了!”接着,就出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瞪着两只眼睛,吼叫起来。儿子赶紧按下呼叫器,庄达运知道,护士来是没有用的,就自己跑到医生办公室。正巧朱主任在,就跟着庄达运来到病房,准备抢救!不知道她让护士拿来了一管什么针剂,打下去,一会儿,小雨恢复了平静,但已经意识不清,也说不了话。
朱主任告诉庄达运,病人对药物产生了高度耐药,化疗后,肿瘤指标不降反升。这说明全身扩散了,根据目前情况,病毒已经侵入大脑,即使抢救,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老乡护士过来,告诉庄达运,病人如果在医院去世,就得在南京火化。这样,会带来很多麻烦。
经过合计,还是弄回当地医院比较好。于是,庄达运请小雨弟弟去联系救护车,自己联系小雨单位。
一阵忙乱之后,总算把回当地医院的事落实下来了,但救护车找不到。当地医院只有一辆救护车,已经出去了,没有空。单位也联系不到救护车。
小雨弟弟在护士站,联系本院救护车,也是没有空闲的。有护士建议,去外面的鼓楼广场看看,经常有救护车停在那边做应急的。
说来也真巧,小雨弟弟在鼓楼广场真看到一辆救护车,上去一问,是待命应急的,但司机和另一名工作人员答应利用中午私下里可以跑一趟。这时已经11点多了。于是,问了价钱。司机一口价:三百元辛苦费,不含过路费。
这时已经不是钱的问题。小雨弟弟立即把救护车领到医院楼下,上来后,办理出院。这样的事,医院也是大开绿灯,都巴不得你赶快离开,据说病人在医院去世,会扣罚医生护士的当月奖金呢!
下午一点,救护车把小雨以及几位家属送到了钢城人民医院抢救室。小雨的吼叫逐渐平息,但还是没有什么意识。
庄达运在抢救室陪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小雨突然清醒了许多,也能认识人了。庄达运打来洗脸水,给小雨刷牙洗脸。然后,小雨说饿了。庄达运又到医院门口买了一碗稀饭,小雨还吃了近半碗,感觉舒服多了。这时,小雨的妹妹过来,医生和护士也过来了,大家都十分的欣慰。
小雨妹妹让庄达运先回家洗洗刷刷,休息一下。
庄达运到家后,洗了个热水澡,吃了早饭,刚准备上床睡一下。医院打来电话,说病情又严重了。
庄达运立即赶往医院。小雨又陷入间断性昏迷,但眼睛还能够活动。这时,陆续来了不少亲戚朋友。老同学姜超得知消息后,也赶到病房。
这时,庄达运才意识到,早上小雨要吃饭,可能就是一种回光返照,真真切切,在小雨身上体现出来了。
看着昏迷中的小雨,庄达运感到已经是弥留之际了。庄达运用手抓住小雨的两只脚,显然有些凉。用被子盖住后,便使劲地捏两只脚的涌泉穴,希望血液不要停下来。小雨不时转动眼睛,好像在寻找什么,但什么都看不到。两只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瞥向门口上方的窗口。这个动作,立即勾起了庄达运当年看护继父时的情景:在弥留之际,也是老看门口上面的窗户,还让庄达运不要把窗子关起来。难不成就是人们常说的灵魂在离开躯体的时候,是从窗户飞出去,而不走门出去的?
上午近十一点的时候,庄达运突然发现,一道浪涌在小雨的脸上,从眉毛往下退去,就像退潮一样,渐渐地退到嘴唇,而后小雨就停止了呼吸,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十分的平静。无论庄达运使多大的劲,挤捏涌泉穴,都无济于事了!
公元两千年十一月三日上午十一点三十六分,小雨静静地走了!
三天后的告别仪式上,庄达运代表所有亲人发言,其实是一首悼念诗:
《哭爱妻》
爱妻、爱妻你走了?
怎忍丢下儿和我?
二十年相伴多辛苦,
二十年相爱情未了。
情未了,人未老,
还是丢下儿和我…
当初插队建真情,
不嫌贫寒嫁给我。
不讲排场不攀比,
婚事从简应号召。
勤俭持家好帮手,
里里外外一人劳。
志同道合共甘苦,
事业初成病缠腰。
为夫四处求名医,
未料魔去又复潮。
英国回来曾立誓,
要与阎罗争分毫。
心中许愿千万次,
病房祈祷知多少?
日日盼你早康复,
月月为你去寻药。
哪知命中先有定,
绝非你我能做到。
爱妻、爱妻你走好,
一路西风一路桥。
既然阎君召你去,
望你安心去报到。
临终嘱,定计牢,
科尔定会传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