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记茶馆的茶客们高昂的气势几乎要把房顶掀翻的时候,殷都城中某间房子里四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桌上一根摇曳的蜡烛照亮了桌子周围不大的地方,房间的窗户和门上都用黑布遮挡住,外面的光线根本透不进来而这房间里的灯光在外面也根本看不到。
“昨晚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朱守将走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属下。而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得到消息,说朱守将已经被下狱了。”
声音虽然平和,但微微的颤音还是暴露了说话人内心的不安。
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但是到目前为止属下也没有查到朱守将这次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下狱,可是昨晚朱守将的儿子朱四虎却从军械库中运走了四十坛的火油,去向不明!”
啪的一声,一只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太不像话了!”
声音嘶哑似乎说话的人在故意掩盖自己的声音: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朱桢这么多年来在教中也算是兢兢业业,可是他的那个儿子实在是不争气!年轻气盛不说加上少不更事,到大牢里去受受罪也是好的!”
“但是咱们在大狱之中没有人手,谁也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另外一个声音担心的叹道。
“不错,现在咱们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朝廷狗官发现了什么,若是在朱守将在大狱之中熬不住刑的话……,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啊!”
房间里一下子沉静下来,靠近窗户的那人理了理袍袖淡淡的说道:
“那就把殷都城所有和朱守将有牵扯的人全部收回来!”
“但是那样的话咱们在殷都城的事情就要停顿下来了,现在这件事正在最为关键的时候,要是在这个时候停下里的话恐怕不妥吧?”
瘦瘦的老者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微微震动的烛台随着老者的手指微微抖动。老者似乎在沉思什么,许久没有说话,剩下的三个人见老者这番模样,都闭口不管随意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珠光映照着四个人的脸上的黑布,偶有亮光闪过那是眼睛映照的烛光。
“计划不能停!”
瘦瘦的老者手指忽然停住,下颌微微发白的胡须从黑布之中透出来微微抖动几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朝廷的人会怎么做咱们不清楚,但是已经发动的计划绝对不能停!圣教几十年时间数代人的努力就是为了这次的计划,若是不能按照计划施行的话我等将愧对教中为此付出生命和鲜血的部众!”
房间里霎时间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想着心事。
“我不反对教中这次计划,但是这一次的朱守将的事情怎么办?难道要眼看着自己教中兄弟在大狱里熬日子么?”
侧面的人淡淡的说道:
“若是今天不救朱守将,那么日后圣教如何面对教徒?”
“朱守将!朱守将!难道你心里就只有朱守将么?这一次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意外,要不是朱桢那不争气的儿子根本就不会有这件事,所以我相信朱守将即便是在狱中也不会受委屈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愤而道。
“静心!”
花白胡子的老者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炯炯的目光就像是一道闪电击打在那个叫静心的人身上。
静心一下子低下头不再说话,仅仅是那目光就叫人如芒刺在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守将的事情暂且就先这样吧,不过这西四门不在咱们自己手里日后少不得多一些麻烦。”
“咱们还可以到东门去,东门的……”
老者挥挥手打断了对面坐着的那人:
“那个人先暂且不要动,老朽自有安排。”
“是。”
背对着门口坐着的那人急忙点头称是。
“好了,就这么定了吧。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老样子,不要耽搁了计划的施行就是了。”
“是!”
三个人同时起身朝着老者恭谨的势力然后缓缓的退出了房间,随着门帘的掀开,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而那名一直坐在黑影里的老者缓缓摘下了罩在自己脸上的黑布,赫然就是之前在茶舍里差点和韩世昌发生冲突的那名老者!
石三摇摇摆摆的走在街道上,虽然邻家客栈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他总是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似乎那位居中在禁宫中的人有些不对劲,之前的时候大发雷霆但是在之后却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再加上宋得财自从离开大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就连刘大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只是知道接到了新的任务。
刘大曾近说过在锦衣缇骑内部,即便是上下级之间都不许相互询问对方的身份任务。更有甚者有时候甚至就是锦衣缇骑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人,这是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就连设置在大内禁宫之内的衙门都只不过就是一间偏房,在平时的时候就根本没有人。而这个神秘组织的最高首领就是当今陛下,真正掌控这支力量的就是当今陛下。
前面就是南朱雀大街,熙攘的人群更加密集。殷都城西市就在南朱雀大街上,所以这里一直就是整个殷都城最为热闹的地方。不但是汇聚了殷都城大大小小的物件,来自帝国各处的货物还有来自异域的稀世珍宝都能在殷都城的西市上找到。
石三站在街边想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到西市上去看看。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
虽然人来人往,那个身影却一直站在那里,看到石三朝自己看过来还特意的招招手似乎是遇到熟人一般。
“少年,我看你在街上徘徊良久。”
那人的声音就像是他身上的衣衫一样,干净而纯粹,让人听到他的声音就隐隐觉得这人值得自己信任。
石三点点头,眼睛在这人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根束带把头上的头发扎成一个发髻在头顶上,淡黄色的脸色叫人觉得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一双不大的眼睛看上去平和安详,若不是在这里见到说不得石三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庙里供奉的那位。
“你是出家人?”
石三指了指他手里的拂尘问道,听上去似乎对于对方的身份感到好奇。
“是,我一直在修道。”
那人把手里的拂尘搭在自己臂弯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石三道:
“这个东西或许能够帮助你度过眼前的困惑。”
石三再次抬眼看了那人头上的发髻:
“你是清教的?”
“不错,少年人好见识。现在天下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清教了。”
说着指了指远处的一间寺庙前面拥挤的人群:
“现在髡教势大,天下人都已经趋之若鹜。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清教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落寞。
石三点点头接过那人手里递过来的布包:
“现在还能够坚守自己信仰的人不多了,祖师一定会照拂你的。”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石三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东西似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是朝着石三深深一揖:
“少年人……你……”
话没说完,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抬起头却发现那少年已经走出去好远,右手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
“抱守本心,心外无物!”
听到这话那人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几乎是满脸震惊的看着石三的背影,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
石三自然不知道自己胡诌的这两句话在以后的岁月里竟然成就了一位大师,因为现在的他正忙着给自己找一个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