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楷模》朱彦夫后记
一位老记者诗一般的梦
——杨凤山著《铁骨金魂》
陈大斌
凤山与我的人生经历颇多共同点。年轻同在山东大学中文系读书,只是因为相差几个年级,交往不多。这个缺憾后来得年补偿,毕业后我们先后走进新华社从事新闻采编工作,就有了较多的往还,逐渐相熟相知,在采编业务及人生追求方面多有交流,切磋。上个世纪末我们先后退休,共同面对着如何有意义地度过人生最后这个阶段的许多问题。
退休,确是人生道路上的一个大转折。发挥“余热”再干点事是我们共同的选择,但干什么?怎么干?确实颇费踌躇,当时有一种很流行的论语:作家退休了可以继续写作,工作不会有什么影响,而记者退休了工作便干到头了。这种读法自有它的道理,新闻的生命是真实,新闻写作最本质的特点是“用事实说话”。记者的写作是建立在采访基础上的。退休后如果还要像在岗时走南闯北地采访写新闻,显然是没有条件了。即使勉强去做,人老了体力、精力、激情和对实际生活的敏感都已减弱,难以再有什么作为。
但是,若换一个角度来看,就会有不同的认识,记者工作紧张繁杂,但有一个突出的优势,通过自己的采访实践,有机会见证一些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结识社会各界精英人士,这些经历是一笔极其宝贵的精神财富。人们常说,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过去我们几十年的采访不是在亲历着一个大时代的历史吗?如果我们对当前新闻事件的追逐,变为对新经历的历史的反思,那就有作不完的工作,而且有可能大有作为。从这个角度来看,每个记者退休后都可能有新作为,当然,这只是客观上存在着这种可能性,而能不能有新作为,还要看每个人退休后的心态和他付出的努力,反思历史,写文章著书立说,是个苦差事。在今天市场经济大潮的形势下,能够老而不倦,甘于寂寞,心无旁鹜,排除尘世的喧嚣,固守书斋的清静。专心致志地读书著文,是很不容易的,我以为这是一种值得赞美的高尚的追求,是文人的一种雅兴,所以,每当收年老朋友退休后的著作我都会为之兴奋不已!
近来引起我兴奋的是凤山在济南打来的一通电话。他告诉我,从2001年开始,他从再一次深入采访开始,经过几年苦干,终于完成了一部近五十万字的反映抗美援朝战争的老英雄,特级伤残军人朱彦夫事迹和精神的长篇纪实小说。北京和山东的两面家出版社已决定同时出版,他要我为这部大作写一篇“序”。他激情满怀,从电话里就能切实感受到。说这是他晚年的一个梦!
对朱彦夫,我早有新闻,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个超越了极限的顽强生命,这位出生在沂蒙山区贪寒农家的老英雄,14岁参军,解放战争中从山东打到江南,之后又走上卫国保家的朝鲜战场,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他身负重伤,他昏迷93天之后,甦醒过来,发觉自己的一双手及双腿全被截掉,只剩下头和上身一段身躯,成了一个“肉转辗”,成了特级伤残,这个山东汉子哭了,他对医生说,你们快想办法把我弄死!我这样还活下去干什么!是啊,一个刚过20岁的年轻战士,不用说无法再回战场冲锋陷阵,连自己生活都完全无法自理了!此时的他真的是求死而不得,后来他勇敢地走出黑暗,而对现实,要坚强继续活下去!经过几个月的多次手术,他经于借着一双假肢和一双拐杖,又坚强地站立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适应,他可以在医护人员帮助下正常生活了。
但是,就这样靠别人活下去吗?朱彦夫说我不能让国家像这样养我一辈子,他要求回沂蒙山区老家,跟母亲一起去过普通农民的日子,一个特级伤残人回沂蒙山里农村生活,那要面临许多的困难,不言自明。但朱彦夫不仅去村里住了下来,而且又被推选为村党支部书记。他拖着假肢,拄着双拐,顽强地走在家乡大地上,带领乡亲们治山治水,改造家乡山河旧貌,苦干25年,在沂蒙山里又创造一个人生奇迹,把一个过去连人畜饮水都十分困难的贫困山村,建设成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
在经过多年的奋斗之后,朱彦夫渐入老境,不能在农业第一线奋战了,他退出村里的领导职务。这时的朱彦夫却想,难道自己的人生再没有什么价值了吗?我还能干些什么?他的心上萌生出一个念头:写一本书!不仅写自己一生的经历,也是纪念那过去的烽火岁月及众多牺牲了的战友,一个从小没上过学,只在作战间隙里学的那些文化,写书读何容易,连他的妻子都阻止他,劝他放弃这个“古怪心思”。但朱彦夫认定的事,天大的困难也挡不住,但是,他没有手,只能用嘴含住笔,或用一双残肢夹住笔去写。不会写的字很多,要用嘴一页页地翻阅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查找。一句话写出来,已累得浑身大汗淋漓,有时好几天才能写出一行字。这位铁打的汉子硬是坚持写了下来,前后写了七年,熟过二千多个日日夜夜,写的纸堆积如山,终于完成了四十万字的纪实作品《极限人生》。
这就是朱彦夫!当年把他从死神手中夺出来的善良的医生们曾预言,朱彦夫能活过来已是奇迹,也许他能再活个三年!可朱彦夫在沂蒙山区农村奋斗了25年,再用七年时间写出一部大书,他一次次地创造人们无法想象的人生奇迹!朱彦夫,一个令人仰视的顽强,崇高的生命!他是中国的军人的骄傲也是我们整个民族的骄傲!
1996年,杨凤山初识朱彦夫,1997年写出长篇通讯《他依然是战士》,新华社播发后全国几十家省市报刊刊载,同时他还为《人民日报》写了专访《无悔的人生》。两篇稿件把朱彦夫独特的人生和精神介绍给全国人民。一时间朱彦夫的事迹广为传颂,在山东更是家喻户晓。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朱彦夫的影响渐渐淡化,新的一代人成长起来,他们很少有人知道朱彦夫。杨凤山对此深感痛惜!新闻作品的影响力很大,但难以持久。我们应当使用多种宣传形式来介绍朱彦夫的事迹和精神。他说,几十年来,一位苏联英雄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事迹,就写成一本小说的传记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后还拍电影、电视,甚至编入小学生的课本,使保尔和他的崇高精神在中国生了广泛反响影影,响了几代人。为什么就不能采取更多的宣传更深入广泛地自己的英雄朱彦夫的事迹和精神呢?朱彦夫这种精神至少可以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的保尔·柯察金的事媲美,我们应该让朱彦夫事迹和精神成为永远照耀中华民族前进的灯塔!
朱彦夫的事迹和精神感动了杨凤山,他以宣传英雄的事迹及精神为已任。退休之后,杨凤山在规划自己晚年生活时,自然放不下朱彦夫事迹,精神的宣扬,新世纪来临后,凤山便行动起来了。2001年,他再次来到朱彦夫的家乡沂源作更加深入地采访,在建党80周年的日子里,他写出长篇报告文学《朱彦夫》,之后再反复修改、补充,2006年10月在一个文学网站上推出长文《中国当代保尔朱彦夫》。这两篇长文发表之后,凤山意优末尽,决心再进一步,改进自己的写作,写一部长篇纪实小说,用文学的手法更生动,浓刻全面地介绍朱彦夫。
写长篇小说,不象写自已熟悉的新闻通讯那样驾轻路熟。文学作品与新闻写作虽都是运用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生活,但手段很不相同。文学要原于生活高于生活,要塑造典型人物形象,而新闻要用事实说话,习惯了新闻的人要张开形象思维的翅膀,创造典型人物形象,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年轻时我也做过几年不醒的作家梦,也曾出版式过中篇小说集和一部长篇,但进入新华社后。逐渐被新闻“改造了”。再拿起笔来为文时,离开“事实”便几乎说不成话了,所以退休后有人劝我再写写小说,我都没有动心,我这是知难而退。凤山干了几十年记者,却从来没写过小说,到老来却要写长篇而且一出手就弄四、五十万字的长篇巨制,其面临的困难不难想象。但凤山是知难而上,他广泛阅读文学作品,特别是长篇小说,人物传记,用心研究小说的结构,语言及人物形象创造。同时,他潜心研读朱彦夫经历过的抗美援朝时期的历史文献,更深入地了解朱彦夫的事迹,特别是那些感人的生活细节。从2006年以来的三、四年间,凤山夜以继日,白天多方奔走汇集素材,夜间研读,几乎没有在夜间12点之前上床睡觉,完全忘记了自己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
了解这一切之后,我深深地被凤山的这个梦打动了。虽然我不是为这本书写序的合适人选,却没有勇气推,只有鼓起勇气,勉力为之,我一口气读完这部作品,深感凤山的努力有了可贵的收获。比起前几年他写的长篇通讯,保持了新闻作品的真实性。准确地记述了朱彦夫光辉的事迹及精神,而且通过生动细微的描写,使朱彦夫的英雄形象更加鲜明,实出,丰满,一个活生生的,感人肺腑的英雄形象站在我们的面前,如见其面,如闻其声。这就是文学的魅力。它肯定会吸引更多的读者阅读这部作品,朱彦夫的英雄事迹和精神必将在全社会产生更广泛更积极的影响。朱彦夫精神象一场春雨地,在神州大地上滋润一代代中国人的心田,那作用将会难以估量的。
这本书是一部纪实小说,它还有一个实出特点,它较好地处理了“纪实与小说的关系”,它以完全真实的朱彦夫为基础,没有因为是“小说”而随意虚构所谓的感人的英雄事迹,也没有刻意讳言英雄内心世界的种种活动及矛盾,没有回避英雄成长及人生道路上的种种的矛盾与斗争。这样做没有削弱朱彦夫这个英雄的“高度”,相反,使它更丰富多彩,更亲切可信,更有感人的力量。
凤山这样做,是从实际出发的,朱彦夫的事迹及精神已达到极高的境界,任何虚构的情节都无法比拟。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即使如此,何必再写小说?其实凤山之所以要写小说并不是为了虚构情节,编造故事,而是要使用文学更生动入微的形象描写更丰富生动地塑造英雄人物形象避免新闻作品只讲准确、真实,而细节描写不足而缺乏感染力的缺欠,我觉得凤山虽初涉小说创作,但是这方面的探索有成的,值得重视的。
相当时间以来,所谓报告文学,纪实小说,被弄得面目可憎,其中重要原因之一是即打着真实人物或事件的旗号,却根本不尊重真实的原则,随意宣扬情节,编造故事,,把一个本来高崇感人的英雄形象或典型事件弄得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假莫辩,实在是文学的一个悲剧,这样作,既失去了新闻的作品真实表现的生命力,也根来没有文学的感染力。凤山在“文学”与“纪实”这两结合上的探索是积极的、有意义、有成效的。
凤山满怀激情一写再写朱彦夫,是一名老记者强烈的使命感、责任感的表现,是值得褒扬的。他把这说成是自己晚年一个最大的梦。那么,我说凤山的这个梦象诗一般的美,让我心潮起伏,激动不已,激动之余,写出这点感想。话无疑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但作为“序”恐怕就很不合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