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个互不相识的人一起撒谎。
一个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众行凶杀人。
这两种情况已被证明全无可能,但贺元还是不相信哥哥会杀人,他一定要找到真相。
同伴朝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贺元翻窗进入室内,借助夜视镜在屋中搜寻。女人的裙子,高跟鞋,帽子,假发……不对呀,这不是刘教授的书房!
床,还有床。床上被褥折叠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屋子里没人。庄松岩这小子又搞错了,幸好房间里没人。
目光停在房门上,他准备冒险开门出去看看。与其回头问那小子,不如自己去找。刚迈出两步,余光看见右侧墙角有一个黑影。定睛再看,好像是一个人!
不会吧,屋子的主人又不是有病,大半夜不睡觉站在墙角当雕塑。也不可能预先知道他要来而躲藏在那儿。应该是立式衣架或者角柜什么的,他忍不住好奇的朝那个黑影走去,想看个究竟。
等贺元走近看清楚那个黑影,惊得倒退了两步。他强忍住扭头就跑的冲动,也许并不是他足够镇静,而是身体暂时性脱离了大脑的指挥,腿脚不听使唤了。
片刻后,被吓得半死过后,他倒是真的镇静下来。面前的东西有一张漂亮的人脸,但因为是长在一个光脑袋壳上,就惊悚多于美感了。脖子连接的躯干是金属的,透明的地方还能看见里面的电线和芯片,这是个机器人躯壳。
机器人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应该是处于停机状态,也许还是个半成品。一个仿真人机器人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可是才放松数秒,就又是一惊,因为他发现机器人的眼珠子好像在动,在盯着他看。
他大着胆子左右挪动身体,看到那机器人的眼睛依旧朝着前方,并没有跟着他的身体而动。看错了,他再次松了口气,脖子后面已经出了一层汗,鼻尖上也有汗珠。
不能再耽搁了,他还有要紧事要办。贺元转身欲走,在黑暗中跟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相撞。
“别慌!是我。”
是你我才慌呢!贺元真想揍这家伙,“说好你在外边望风!”
“我认为里边更需要我,我来帮你。”来人说话一本正经。
这是贺元的同学庄松岩,他们同为余州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庄松岩学的是机器人专业,贺元则是学心理学的。
庄松岩这个人总是叫别人按计划行事,他自己却从不按计划来,而且叫他打听来的消息,可靠性都要打折扣。
不过此刻贺元没空跟庄松岩算账,他要去教授的书房找一个要紧的东西。
“等等!”
庄松岩拉了贺元一下,他也看到了那个机器人,一看到那个他的眼睛就错不开了,闪着兴奋的光。
“完美,真是一张完美的脸,像真人的脸一样。比我们实验室的机器人可强多了,老师这是留一手啊,好东西竟藏在自己家里。”
对着人形机器人,未来的机器人专家兴奋异常,呱噪个没完。
“赶快走吧!”贺元催促着庄松岩,庄松岩却恋恋不舍挪不动步,还抬手去摸机器人的脸。
机器人的胸口亮了一下,不知怎么就被启动了,开口说“你好。”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即庄松岩就高兴起来。“她说话了,她说话了!”他指着机器人兴奋地对贺元说着,然后也向机器人问好,“哎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机器人并没有回答他,又静止不动,悄无声息了,好像又关机了。
庄松岩不死心,像逗鹦鹉似的继续说,“你好,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贺元看不下去了,“别玩儿了,回头被发现。”他担心庄松岩会坏了他的事。
庄松岩说:“放心吧,刚才我已经观察过了,所有房间都是黑的,没亮灯,没人。所以我才进来找你。”
他话音刚落,房间的灯就亮了,让这两个入室贼无所遁形。两人不由自主耸肩佝背,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贺元狐疑地看着那个机器人,不确定地说:“是它把灯打开的?”
庄松岩也很紧张,试着朝机器人下指令,“关灯,关灯!”
指令还真有用,房间的灯灭了,但不到两秒又重新亮了。
“关灯,快关灯!”庄松岩继续命令着。
贺元急着去办自己的事,不想在此奉陪。
“你在这玩儿吧,我走了。”
“贺元,快看!”
听到庄松岩的叫声,快走到门边的贺元回头,看见庄松岩把长发套扣在了机器人的脑袋上,笑嘻嘻地对他说:“怎么样?有头发就好看多了吧。”
贺元瞪了他一眼,不准备再理他。他来到门边往下按门把手然后拉门,门没开;再推门,还是没开。他双手按住门把手再拉门,就在这时又听见庄松岩在叫他了,“贺元,贺,贺元!”
他不想理庄松岩,这个门推拉都打不开他正上火,心里怨庄松岩帮不上忙还净添乱,却突然发觉不对,庄松岩的声音不对劲,好像被挤扁了一样。
急忙回头,看见庄松岩被机器人一手卡住脖子按压在墙上,救命都喊不完整。
“放开他!快放开他!松手!”
贺元叫着跑过去,机器人却像卡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庄松岩则像个布偶似的被挂在墙上。
“机器人,你竟敢违背人的命令!快松手!放开他!关机!我命令你关机!”
贺元上去掰机器人的胳膊,铁胳膊硌得他手疼,手指头都通红,机器人却纹丝不动。用尽了各种指令都对机器人不起作用,正无计可施,瞥见墙角有一根高尔夫球杆,贺元冲过去双手拿起高尔夫球杆。
不知道CPU在不在脑袋里,但是摄像头、信号接收器等很多传感器都是在脑袋里的。而且这个机器人比他矮,他在身高上占着优势。所以他准备用高尔夫球杆砸破机器人的脑袋让它宕机。
就在贺元抡起高尔夫球杆的时候,机器人却突然松了手,并往后退了一步。贺元赶忙扶住庄松岩焦急地询问:“你怎么样?”
庄松岩揉着自己的脖子缓过一口气说:“没死。”
“名词解释:高尔夫球杆是高尔夫球运动中的基本装备,由球头、杆身、握把组成。材质包括不锈钢、黄铜、青铜、铜、聚合物、聚氨酯、铝、不锈钢。”
机器人突然说话了,说起了高尔夫球杆的名词解释。
“按球杆的不同用途,可分为木杆、铁杆、挖起杆以及推杆。高尔夫球杆的用途没有打人这一项。”
什么?它是在跟我讲道理吗?贺元和庄松岩对视了一眼,庄松岩揉脖子的手顿住了,好像忘记了疼痛。机器人不急不慢毫不停顿的继续往下说词条。
“礼貌,是人类为维系社会正常生活而要求人们共同遵守的最起码地道德规范。日常礼貌用语有请、谢谢、对不起。第一次见面说久仰,很久不见说久违,请人批评为指教,麻烦别人称打扰,求给方便为借光,托人办事是拜托。不请自来,大声喧哗,随便动别人的头发、摸脸摸脑袋等都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听机器人上课的两人面面相觑,贺元对庄松岩说:“它说你不礼貌。”
庄松岩脸涨得通红,刚才被掐着脖子还没缓过劲,现在又被气得上头。他指着机器人气愤地骂道:
“会背词条是吧,机器人三定律你给我背背!你刚才的行为就严重违背了机器人定律!你这个破烂机器人!你这个破烂玩意儿!”
看见机器人的眼睛突然变红了,贺元大叫了一声“不好,快跑!”
机器人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然后就平举着手臂朝他们走来。
贺元冲到门边用力扳门门扳不开,想起刚才就打不开门,可能是被电子锁封住了。他掉头往窗边冲去,对庄松岩大叫一声“从窗户出去!”
庄松岩“哎哟”叫了一声,贺元顾不上看他,因为窗户正在慢慢地合拢。他奋力冲刺,在窗户合拢之前用手触到窗户,将窗户推开抬腿跨了上去。
他跨在窗户上回头叫庄松岩,“快!”庄松岩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说了一句“它手上有电!”
贺元伸手拽了庄松岩一把,一使力,两人从窗户上翻出跳到了楼下的窗檐上,然后再跳到一楼平地。
脚一落到草地上,两人撒丫子狂奔。穿过院子爬道那围墙的时候,贺元才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别墅二楼亮着灯光的窗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是那个机器人。
机器人没有追出来,它站在窗口注视着他们,贺元好像看得见它冰冷的目光,心中一凛。
两人跳下围墙跑到外面的小路上,像打鼓一样的心跳才渐渐慢下来。庄松岩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
“这家伙有电,刚才它的手离我还有两厘米我就已经感觉到电流了,幸好我跑得快,不然被它电死了。什么破烂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就该进回收站!”
贺元说:“你进去的时候还说它是完美机器人。”
“哼,我收回!根本不是什么完美机器人,会袭击人类的机器人就是破烂机器人,应该送进回收站碾碎。”庄松岩咬牙切齿地做了个碾压的动作。
贺元若有所思,“它能听懂我们,它还会愤怒,你说它是破烂机器人把它给激怒了。”
“一堆废铁还屁事多,还礼貌,还给我们上课?一个破机器而已,你说我们教授怎么搞出这么个机器?”
贺元低着头没吭声,今天白跑一趟,他想办的事没办成,下一次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庄松岩看看贺元的脸,也意识到了问题,他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说:“你可得说话算话。说好了我带你来,你就过来帮我。虽然没成吧,但是我带你来过了,我说话算话,你也得说话算话。我们说好的条件你不能抵赖,对不对?”
沉默片刻,贺元轻声答应,“嗯。”
庄松岩高兴极了,一拍巴掌说:“你答应了!我明天在那边等你,白银街78号。”
“嗯。”
这是2120年四月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两个年青人走到一个岔道口分手,一个往左,一个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