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的遥控器，胡童的遥控器，胡童是机器人！

贺元极力控制住来自内心的震惊，不让自己暴露内心的情绪。庄松岩和他一样震惊，不过刘洋垂着眼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

一个侦探面临的就是种种不可能，就是从不可能中寻找真相，哪怕真相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在贺元对刘洋说出那番话时，他其实什么明确的结论都没有，他说“我们知道了”是假，不过是想通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诈刘洋。而庄松岩不愧是他的搭档，虽然不太明白，却十分默契地说了一句“一个机器人的遥控器”，从而击溃刘洋最后的防线，让他以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秘密，谎言已经失去意义。

胡童是个机器人，坊间传言的北极狐实验室的高仿真类人机器人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全都能够解释清楚了。

逃出实验室的机器人杀了人，如果这件事被公众知道，被反机器人公会知道从而大肆宣扬推波助澜，那么事情的严重后果无法估量。那将会对北极狐造成致命的打击，远比“老板的私生子遭遗弃精神失常杀人”这样的新闻更具毁灭性。

所以他们暗自寻找这个丢失的机器人，找到后才会心急火燎的把它带走隐藏。那天贺元带胡童去认亲的时候不是周总一个人出面，而是一帮高管专家一起来见面，为什么？这就有了合理解释，因为这不是家丑，而是关乎公司存亡的大事。

如果胡童是个人，有精神病，周总当然不必藏匿，带儿子去自首是更好的选择。但胡童不是人，如果被警察抓了，被送去医院做精神鉴定做身体检查，立马就露馅。这样的惊天新闻一出，势必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反应和对北极狐的质疑，一直搁置的仿真人机器人全面禁止法案将被迅速提上日程。

哥哥就是仿真人机器人全面禁止法案的推行者，而死去的胡工是这个真假莫辨的类真人机器人的制造者，这中间一定有阴谋，贺元更加确定哥哥陷入了一个很深的阴谋，是被陷害的。

贺元抑制住内心的波澜，声音清冽地说：“外边一直有流言，说你们北极狐的实验室跑出一个机器人。你们出来辟谣，企图掩盖真相。城隍山别墅的那套房子就是你们的秘密实验室，胡童就是这个秘密实验室的产物。这件事你们准备隐瞒多久？胡工死了，一个好人被人陷害，新的命案再次发生，你们以为你们一直可以隐瞒下去吗？”

刘洋双手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懊丧地说：“其实我们北极狐也挺冤的，胡工的这个实验室我们北极狐的高管都不知情，是一个月前才知道这事的，是他瞒着我们干的。我们就是想快点把机器人找回来。把这件事内部解决，不要扩散出去。可没想到这个机器人这么厉害，仿真度这么高，还在外面杀人，捅下这么大的篓子！现在我们高管层内部也争执得很激烈，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也吵得焦头烂额。”

贺元严肃地问：“胡童现在在哪里？”

“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办事的，高管们不方便办的事叫我办，我真不知道他们把机器人藏哪儿了。”

庄松岩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罐冰咖啡去加热，贺元从柜子里拿出三个精致的咖啡杯，等庄松岩回来给杯子里倒上热咖啡，大家坐下喝着咖啡，听刘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北极狐正在研发的新系列叫银狐9代，胡工是小组负责，他在做公司项目的时候私自多做了一个机器人，还悄悄在外面建造了一个秘密小工厂，这些都一直瞒着公司没有上报。

半年前胡工意外死亡，一个月前他的遗孀带了一对儿女准备离开余州投奔国外的父母，在整理胡工遗物时发现了一些公司的文件资料。她把这些东西交还给公司，刘洋在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胡工的一个私人笔记，里面对这个机器人做了记载，他们这才知道了这个机器人的存在。

让公司震惊的是胡工给机器人使用了高仿真皮肤和高仿真眼球，这些材料是市场禁售的，不知他是从什么途径搞到的。还给机器人植入了思想实验，思想实验是一种新型的未经验证的神经元芯片，试图让机器人能够像人一样思考。

按胡工的记录，他给机器人起了名字叫胡童。胡童的体内汇集189种算法，学习分析能力极强，自我升级速度很快，拥有微表情判断能力和模仿能力，并能模仿人的动作，有自主意识，会自我思考，但思维判断只有对错之分，有时候这种对错在人类看来是不可理喻的，是疯子。

真是神奇的创造，但庄松岩百思不得其解，“所有机器人都遵守的是机器人三定律：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坐视人类受到伤害；第二定律，除非违背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第三定律，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胡工不可能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可是他制造的机器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故障，为什么会杀人？其他银狐9代的机器人有没有这样的设计隐患？”

刘洋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从银狐1代到9代，都没有这样的问题，这个机器人是个怪胎。对了，笔记本里说这个机器人不知道他自己是机器人。”

贺元忧虑道：“他以为自己是神仙。”

“神仙？”

看看惊诧莫名的两人，贺元把小吃街上和胡童的一些对话告诉他们，胡童说人都要吃饭，不吃饭的不是人，是神仙，神仙是不吃饭的，等等。

“它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它这个逻辑系统……”庄松岩撇嘴。

贺元说：“他一直说神仙奖励好人，惩罚坏人。”

“呵，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俯瞰众生的神仙了，这个机器人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怎么办？”此时的刘洋完全没有了主心骨，向两位年轻的侦探求助。“现在你们全知道了，警方也很快就会知道，如果老板认定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就完蛋了，我在整个行业都别混了，你们可要救救我！”

“胡童在哪里？”贺元再一次问，“它非常危险，老板可能自身难保，顾不上你了。”

“真的？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他们把他带走以后就没再让我插手，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

沉吟片刻，贺元对刘洋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暂时什么也别说，最好能打听到你们老板把胡童藏在哪了。我们两个人也再想一想该怎么办。”

等刘洋走后，两人默默相对，老半天庄松岩才出了一口气，“这事情太惊人了，我刚才又消化了半天。一个寻人的委托，竟然牵出这么大的事，真是始料不及。”

贺元接着庄松岩的话说：“还和我哥哥的事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怎么办？通知杜警官吗？杜警官是抓人的，可胡童是机器人，把机器人抓到警局去审问？太奇怪了，你说抓到机器人以后该怎么处理？”

贺元的目光放空，梦游似的说：“动物园里的动物如果伤人了，会被处死。”

庄松岩跟着说：“机器人伤人，那应该是被销毁。可是感觉很奇怪，它的外形和我们一样，是人，说着我们人类的语言，而且还会思考。但它的本质又只是一个机器，和冰箱、电视，电动车一样是个工具，人类有权利销毁它们。而且机器是不会被审判的，只有报废、销毁。”

贺元的眼睛好像看着远方，“我哥曾经对我说，人创造机器人是让它们替代人去做那些人不想做，以及不能做的工作，比如简单重复的劳动，高难度、危险的作业等等。机器人不需要拥有人的形态外貌，因为人的形态是一种最没有效率的结构。把机器人做成人的形态就是重复人体的弱点，而这种重复人体弱点的创造不仅没有意义，还会给人制造无穷尽的麻烦，高仿真类人机器人就是无意义的大麻烦。”

庄松岩舔了一下嘴唇说：“也许你哥说的是对的，但是能造出像人一样的机器人很酷不是吗？而且那也是每个机器人工程师对自我的挑战，对科学的挑战。这个机器人只是个意外，人可以做得更好。”

“人迷恋的只是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创造自己的复制品，以为自己在人工智能的世界里可以充当上帝。”

“贺元，我们彼此都说服不了对方，我为你哥哥的事情难过，我想要帮你。”

“谢谢。”

“嗨，我们之间不要这么客气礼貌好吗！杜警官这边怎么办，怎么跟他说？这已经不是他管辖的范畴了，也许该是什么机器人仲裁委員会之类的组织机构出面的事。”

既然胡童是小吃街凶案的嫌疑人，那么今天晚上得知的这些事就必须告知杜警官。晚上九点，贺元和庄松岩离开侦探社，去警局找杜警官。

杜警官还在加班办案，贺元和庄松岩见到他后就把查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杜警官想喝一口茶压惊却烫了舌头，最后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他是人是鬼是机器，只要是我的嫌疑犯，我就必须去抓他归案！”

走出警局，庄松岩来了一个网络电话，是刘洋的。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刘洋惊慌失措的声音，“松岩！出事了！你和贺元快到我们公司来，赶快！还有帮我报警！公司里死，死了个人，是它干的，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