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由东往西走，肚子确实是饿了，叽叽咕咕的在叫。贺元准备先找个摊位吃点东西，人就慢慢找吧，时间还很长。

他随便朝前走着，随意的向四处看，突然就跟一双眼睛对上了。

这人是谁？好像在哪见过。

一个男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贺元，贺元不由被他的气场震慑，定在了那里。所有的背景都仿佛淡去，只有这个目光深邃的男人高大的身影散发着光芒。

“走开走开！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突然进来的一句吆喝把静止的画面打碎，整个画风突然就变了，那男人慢慢转过脑袋看着驱赶他的摊主，显出刚才没有的呆气来。贺元猛然想起这人是谁了，这不就是早上在七星大厦门口跟着喊口号的那个傻子吗！

再看对面的男人，目测比自己矮不少，也就一米七。刚才竟然觉得他目光深邃、身材高大，真是好笑，说他傻气还差不多。诶？傻气？贺元来了精神，朝那人走去。

“走开走开，别挡着我们的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影响我们做生意，人模人样的骗吃骗喝浪费粮食，赶紧走开！”

摊主挥手驱赶挡路的人，男人侧头看着摊主，一脸严肃地说：“没有礼貌。”

“还礼貌？”摊主拔高了嗓子，“我没有礼貌？你挡着道就礼貌了？”

男人看看绕道而行的食客，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可能觉得这样挡着道是不太好，就往靠边的地方挪了挪，腾开了他刚才占着的地方。

这人看起来还是很讲道理的，贺元观察着他，有点吃不准他是否不正常。刚才第一眼看到时觉得他气场十足，有种思想深邃的感觉，之后就有点冒傻气了。从摊主的言辞看他不是第一次来，而且行为不太正常。但这人看起来又是讲究礼貌的，是个斯文人的样子，这让贺元一时吃不准了。

“你好！”贺元主动向他问好。

“你好！”那人也回了问候。

“吃过葱包桧儿吗？我请你吃。”贺元突兀地说着，他不擅长和陌生人的开场白。

陌生人并不介意贺元的唐突，对贺元说：“没吃过，好的，谢谢。”

“那么，我们走吧。”

于是两个人一起向前走去。贺元一边走一边侧过脸看着身畔的陌生人，试图跟他交谈。

“我们是不是见过，早上，在七星大厦楼下。”

“是的，我记得你，当时我就站在你旁边。还我工作，我要吃饭！”

前面还是正常的交谈，后面却突然提高音量喊了一句口号，把街上的人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他们。贺元感觉挺丢脸，看来这人确实不正常。

“最近我正在研究吃饭问题，人为什么要吃饭。吃饭是维持生命的基本必要条件，不吃饭就不能活下去。为了活着人类就必须赚钱，有钱才能吃饭。可是人类又不仅仅满足于吃饭，于是就产生了罪恶。”

贺元狐疑的又看他一眼，疑惑他是不是搞哲学研究的，一般这样的人往往会给人不正常的感觉。

看这人的长相好像有那么一点像其中的一张照片，身高符合，而且是贺元在小吃街遇到的第一个奇怪的、不太正常的人，那么就应该验证一下。

贺元趁那人不注意悄悄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刘洋，让学长跟他那位朋友确认，这个人是不是他离家出走的傻儿子。

在验证结果出来之前，贺元要拖着这个人，不能让他跑了。对了，名字，还没有问过名字。

“对了，我叫贺元，你叫什么名字？”

“尼古拉斯布利特王。”

贺元差点被口水呛到，“你姓王？”

“对，我是大王。”

名字不对，不是胡童。但也不一定，看他说话不着边际的，谁知道怎么回事，万一呢。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个卖葱包桧儿的摊位前。贺元停住脚步，招呼这位尼古拉斯布利特王一起坐下。

“老板，来两个葱包桧儿。”

“好嘞！”

师傅吆喝着开始做葱包桧儿，摊位前坐着的两个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师傅做。师傅把半根油条和一根葱对折，包在一张薄饼里压扁，在烤炉上翻面烤着，发出滋滋的声音。等出现一点焦黄就铲起来盛盘，放到食客的面前。

两个葱包桧儿同时做好，摆放在贺元和那位王尼古拉斯的面前。小桌上有蘸酱，贺元拿蘸酱的小刷子，先在自己的葱包桧儿上抹了一层甜蜜酱，再抹一层甜辣酱。旁边的王尼古拉斯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也学着他的样子抹酱。

咽了一口口水，拿起来美美地咬下一口。嗯，实在太好吃了。还是人工做的好吃，机器做的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这就对了，和小时候常去的那家店的味道一样。贺元太喜欢吃葱包桧儿了，每次看到都要买。那时候他上小学二年级，哥哥上初中二年级，每天下午都会来接他放学，然后一起回家。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做葱包桧儿的小吃店，每次他都要买。

哥哥会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每次都是弟弟先吃完，吃完了还要再咬一口哥哥的。每次哥哥都吃得特别慢，等弟弟吃完了哥哥还没吃完，然后被弟弟抢走剩下的，全部塞进嘴里然后鼓着嘴看着哥哥笑。

贺元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湿，他仰起头，据说这样眼泪就会倒流回去。

余光看见旁边的人正在盯着他看，他平复心绪，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问：“好吃吗？”

“不知道。”王尼古拉斯还没有开吃。

小短腿在震动，贺元低头看手腕上的手表机器人，用另一条胳膊挡着，不让旁边的人看见。手表是小短腿的本体，本体上有一个可拆卸可弯曲可伸缩的显示屏，平时吸附在本体上，需要时可取下。

是刘洋的回信，说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让贺元想办法把这人带到七星大厦他的办公室，他朋友会在那里等着他们，当面确认是不是他的儿子。

看完信息贺元觉得非常奇怪，他的照片拍得非常清楚，是不是自己儿子照片看不出来么，还非要当面确认，太蹊跷了。这丢的是他朋友的亲生儿子吗，会不会另有隐情？

抬起头，看见王尼古拉斯正在吃葱包桧儿，弄得一嘴一手的酱，看上去像个弱智。这么看来这个人还真有可能是那个走丢的傻儿子。

贺元左右望了望，心想，心智不正常的人不可能都集中在小吃街，按正常概率，碰到一个不太正常的人，那么这个人是他们的寻找目标的可能性就很大。

问题是刘洋学长非要他把人带到七星大厦去确认，七星大厦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是这个王尼古拉斯能自愿跟他去吗？他决定先把庄松岩叫过来，庄松岩对人的办法要比他多，连蒙带骗把人弄过去再说。

贺元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巾递给王尼古拉斯，“擦擦吧，你的嘴上都是酱。”

“谢谢。”

王尼古拉斯放下手里看不清形状的葱包桧儿，很有礼貌地接过纸巾，擦拭着自己的嘴巴和手。贺元想起先前那个摊主责骂王尼古拉斯的话，说他骗吃骗喝浪费粮食，说的还真是不错，那个评价还真是十分中肯。

“本欲，无意识欲望，意识欲望，精神欲望，人的这四种欲望相互交织作用，使人变得复杂而不可捉摸。人的一切活动都是受这四种欲望的驱使，没有没有目的的活动和行为。而对食物的欲望源自求生欲，是所有欲望以及本欲的基础。”

王尼古拉斯突然说出一段颇显深奥的话，整个人都显得高级起来，身上傻气全无，跟刚才那个满嘴满手是酱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人好像会变身，一会是哲人，一会是傻子。

“是人就要吃饭，不吃饭还能活着的人是神仙，对不对？”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贺元，等着贺元的回答。

贺元只得说，“对。”

“最近我学习了一些神仙的事，知道神仙是非凡的存在，是人类中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生命体。神仙有时候会下凡，体察民情，奖励好人，惩罚坏人。”

说着说着，王尼古拉斯又露出原形，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贺元嘴上应付着这个人，心里琢磨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人弄到七星大厦去。他朝远处看看，着急庄松岩怎么还没来。

这个摊主除了做葱包桧儿，还做鸡蛋煎饼，彼时他刚好敲开一个鸡蛋，发现是坏的，就随手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王尼古拉斯看到摊主的动作，关注地问：“为什么扔掉？”

摊主说：“是个坏鸡蛋，坏的就要扔掉，不能要了。”

王尼古拉斯似乎极为认真的想了想，说：“好鸡蛋留下，坏鸡蛋扔掉。好东西留下，坏东西扔掉。”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告辞。

“我要走了，再见。”

贺元一惊，忙拦下他。“别走啊，我们再聊一会儿，我对你说的这些很感兴趣。”

王尼古拉斯停住了，看了看贺元，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你果然与众不同，你是不是看出我的身份了？”

“啊？什，什么身份？”贺元问。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一声炸雷，“滚开！再过来就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