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警官眉毛一挑,“死者胸口一支月季花?凶手这是什么路数,怕我们不知道是他杀?噎死的,选择这么麻烦的手法,不能一招致命,又是为了什么……”
一旁贺元的脸色已经变了,王尼古拉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我刚看了一本书,一个惩恶扬善的侠士,每杀死一个坏人,就在坏人的身上扔下一支黑郁金香。这是他的记号……”
这里找不到郁金香,但街边就盛开着各色的月季花,倒是随手可得。是他干的吗?“奖励好人,惩罚坏人”,他这是在当侠客惩恶扬善吗?他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吗?脑中一连串的问号,贺元不敢相信。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可不好啊。”杜警官发现了贺元脸上变化的神情。
贺元说:“没什么,有点不舒服。”
杜警官上下打量着他,“看你斯斯文文的也不强壮,没想到还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一个人单挑一伙人,轰动整个小吃街,真是看不出啊,了不得。”
贺元没说话,杜警官又说:“我记得有一个外国故事,说的是一个外国的侠客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帮助穷人惩罚恶人,每次事后他都会在现场留下一朵黑色郁金香,那是他的标志。不知这个人是否也看过这个故事,这个橘黄色月季花,好像是在效仿黑郁金香的意思。”
说话之间,杜高眼神锁定贺元,一直在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不过这个年轻人脸上的微变一闪即逝,之后再看不出什么异样。或者这个学心理学的小孩有一套,能观察别人的微表情,却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细微变化。
其实杜高这是高看贺元的本事了,或者说这是天生的,不需要花心思伪装,因为贺元天生一张在陌生人前的面瘫脸,那些自然的表情变化只有他亲近的人才能看到。
“未来心理学家,你来帮我们分析分析这个凶手的心理,是什么样的?”
贺元淡淡地回答:“我不知道。”
按法医的判断,受害人是噎死的,但不是自然意外。一块食物的不当位置就会导致事主噎食窒息,但这位受害人在已经被一块烧饼噎住的情况下口腔中又塞入大量食物,这不是自主行为,一定是外力施加给他的。
一个正常人大晚上的躲在黑暗的小巷子里吃东西噎死,不符合常理。从死者同伴处得知,死者之前已经吃了很多东西,所以不可能饿得要如此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而导致噎食而亡。
法医初步判断,受害人从死亡到警察赶到现场,最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可能只有15~20分钟的样子。噎死的过程一般比较长,大概会抽搐挣扎半小时,这段时间内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凶手选择这种方式杀人是很冒险的,但他执意用这种方式应该是为了惩罚,他留下一支月季花就是某种象征意义,他是来惩罚坏人的,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从第一次报警到第二次报警的时间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而受害人应该是在跑散后不久就遇害了,可见噎死的过程很短,可能也就十分钟。也由此可见凶手的手法残忍凶悍。
一个刑警的职业本能就是怀疑一切,更何况是一天两起刑事案件,两次都在现场遇到同一个人。不过贺元有不在场证明,他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让小吃街的人几乎都认识了他,人人可以给他作证。他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东,小吃街上有很多人都看见他了,都可以为他作证,所以他有不在场证明。
以杜高多年看人的老辣眼光,面前这个清秀干净的少年不是一个会和黑暗沾边的人,也不像是能够做出如此凶悍之事的人。只是这杀了人以后还在死者身上留一朵月季花的做法,他还从来没见过,这带着黑暗浪漫主义色彩的行为,很像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立志惩恶扬善的人能做出来的。
“你在找谁?”杜高在听了小吃街很多人的证言后问贺元。
贺元回答:“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他对我说他叫尼古拉斯布利特王。”
“这什么鬼名字!”
贺元无奈地说:“他是这么对我说的,他好像有点心智不健全。”
“贺元!”
庄松岩叫着贺元的名字跑到了警戒线边。
贺元对杜高说,“是我的朋友。”
杜高挥挥手让手下放行,叫庄松岩进来。庄松岩跑到跟前询问发生了什么,听说有案件就两眼放光,不像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他热情的向杜警官作自我介绍,“我叫庄松岩,是贺元的同学加朋友,我们是一对搭档,我们的白银街侦探社就在前面不远,我们是侦探。”
“侦探啊……”杜高沉吟着,怪不得是这种反应,是侦探那就正常了。
完成笔录签了字,贺元等人就被放行了。
回去的路上贺元问庄松岩,“你在干嘛呢?这么久不过来。”
庄松岩说:“我碰到一个女孩,她最近有麻烦在身,想委托我帮她解决麻烦,我不就一直在跟她说这个事嘛,就稍微耽误了一下。你不是说带那个可疑的人去七星大厦?我都快走到七星大厦了,看你的定位还在原地不动,后来就又回来找你,又听说小吃街上出了事……怎么回事?”
贺元说:“回去再说吧。”
夜深了,两个伙伴朝白银街侦探社走去,路灯将他们的影子逐渐拉长。这真是漫长多事而又疲惫的一天。
这天晚上他们就在侦探社的楼上过夜。次日一早庄松岩就赶去学校,他们机器人专业今天有活动。贺元没课,所以独自待在侦探社里。
生活在2120年的人们工作、学习的时间更短,休闲娱乐的时间更长。每周工作日是三天,休息日四天。即使是服务行业,也有一周三天的休息日,因为大量的工作都被人工智能替代了。
学校里的学生课业任务都大大减轻,更多的人只学习应用技术,学习基础理论科学的人很少。因为大家觉得那没用,也不需要,只要掌握机器人的控制技术就行了,不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学习基础理论,人们可以过得更轻松快乐。
但也有专家担忧,人工智能的发达使得人类越来越懒惰,放弃基础科学的学习和研究,可能会使人类未来发展遭遇重大的危机和不可知的重创。但是公众不在乎这些,他们只要快乐轻松就好了,认为专家是在危言耸听。
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借助厨房的烹饪机器人做了一顿早餐。贺元坐在一楼的餐桌前吃早餐,听音乐。这时门铃响了,会是谁来了呢?
当室内门禁可视系统显示出门口站立的那人的模样的时候,贺元惊得跳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到院子里,跑到门边把大门打开。门口的人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他,慢慢的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快进来!”
贺元几乎是把人拉进来的,然后迅速把大门关上,好像怕这人飞了。他问王尼古拉斯,“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王尼古拉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知道你住在这里。”
“昨晚后来你到哪去了?我们说好去七星大厦的。”
王尼古拉斯没有回答,却端详着贺元的脸说:“你受伤了。”
贺元摸摸自己的脸说:“早上起来已经不肿了,就一点淤青,没什么事。”
王尼古拉斯点点头说:“我们今天去七星大厦吧。”
贺元要问的话实在太多,他叫王尼古拉斯进房间,王尼古拉斯却站在门口对着那个甲骨文的“冬”字看了半天,问:“这是什么?”
贺元告诉他,“这是冬天的冬,是甲骨文。”
“甲骨文,哦,明白了,我今天又学习到了新的知识。”
王尼古拉斯似乎很高兴,心情很好,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要吃早饭吗?我在吃早饭,你要吃点吗?”
贺元招呼王尼古拉斯坐下,王尼古拉斯说:“我不吃。”
虽然早餐还没有吃完,但是贺元这时候根本没心思吃饭了,他盯着王尼古拉斯问:“昨天晚上,你后来干什么去了?”
王尼古拉斯愉快地说:“我干了一件大事,奖励好人,惩罚坏人。”
贺元的脑袋嗡嗡的,昨晚他就在怀疑这件事,如果说昨晚的怀疑是50%,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就又增加了20%,变成70%了。
“你干了什么?”贺元直视着他问。
王尼古拉斯说:“我帮助了可怜的人,惩罚了坏人。我给侏儒新做好的煎饼吃,把那个假装礼貌的打人的坏人处理掉了,以后这个坏人再也不能害人了。”
“处理掉了?”贺元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在乱抽抽,70%差不多要爆到100%。
“我用他对待小侏儒的方法对待他,然后他就死了。对人来说死就是终结,死亡就是最终的处理,这很好。最后我还在他身上放了一朵月季花,就像侠客黑郁金香做的那样,我很欣赏这种做法,并进行了学习。”
学习?学习杀人?贺元感到后背发凉,他看到一种无知而又天真的残忍。他终于确认对面这个人是个傻子,是个精神病患者,正常人怎么可能在杀人之后还这么愉快的去告诉第三者,还说得这么轻松,这逻辑让人无言以对。
怎么办?贺元不知道该把这个人送到哪里去,是送到七星大厦去认亲,还是送到警局去认罪?这个神经病,即使认定杀人事实,也会免于刑事起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