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啊?就这个月一号,一个小姑娘死在了太平桥下,被人发现的时候,她的尸体都被河水泡发了,变得胖胖乎乎的,就像是一个气球一样你知道么?一个活生生的尸体气球。”
出租车司机扭头看着张陌生,绘声绘色:“我有个哥们,住牛奶巷,牛奶巷你知道吧?他回家有两条路,一条远路,一条近路,近路就是走太平桥。那天晚上他骑着自行车回家……”
窦存冲住在牛奶巷,是一家公司的小科员,加班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回家经常抄一条近路——太平桥。每当夜幕降临,害羞的太阳藏到地球的另一侧时,太平桥附近就空无一人了。
他走了这条路整整四年,可惟独今天,当他来到太平桥口时,他忽然莫名打了个寒颤。六月如火,一天没下雨,即便是晚上,也闷热难捱,可惟独来到这里,却觉凉气入骨,浑身发寒。
他猛然间想到了今天看到的新闻,几个小时之前,有人在太平桥桥洞中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窦存冲下意识放慢了车速,越发觉得自己像是活在冬天。周围压抑的可怕,倘若是平常,此时早已是青蛙昆虫们“咕呱咕呱”开大会的时间了,但今天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甚至连河水流淌的声音都不曾听到。
窦存冲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下午刚看了新闻,怎么一忙就忘了这件事情。他有心要调转车头绕个远路,可已经骑到了这里,再掉头走大路,来来回回就是一个小时。他工作了一天,身心俱疲,实在不想绕远了。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窦存冲给自己打气:“过了这座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骑到了桥中,一个发白的铝盆出现在了窦存冲的视线里,他探头看去,铝盆里黑乎乎的满是灰烬,夹杂着几张尚未完全燃烧的黄纸。四周无风,但窦存冲总觉得那几张黄纸在微微飘动,又像是有人在翻检一般。
周围早就没有了女孩尸体存在过的痕迹,只有这盆黄纸提醒着窦存冲,就在这里,就在几个小时前,人们发现了一具女孩子的尸体。
他只得加快速度,想从铝盆旁绕过去。
刚绕过铝盆,他忽然觉得脚下仿佛有千钧之力顶着他,脚蹬子重的像是灌了铅,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自行车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就好像忽然在后座驮了几百斤的重物一样。一股粘~乎乎湿答答的水汽从背后涌来,那腥臭的味道几乎要让窦存冲窒息。
他明显感觉到,后座多了什么。
他不敢回头,身上的冷汗如雨般簌簌而下。这绝不是什么恶作剧,桥路狭窄,只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过,两侧是落差三米高的河水,根本没地方藏人。身后的这个东西,要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是从水里爬出来的。
窦存冲觉着自己脖子凉飕飕的,肩膀上像是搭着一只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我害的你,你可不要找我。”窦存冲心里喊着。
可身后的重量似乎越来越沉,让他再也蹬不动了,窦存冲吓得肝胆俱裂,双手一抖,自行车前轮压在了一块石头上,当即连人带车翻到在地,滚落到一侧。窦存冲往旁边一看,几乎要尿了裤子。
太平桥修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拱桥设计,桥面倒是结实,但是两侧的石栏断的断,烂的烂。窦存冲这一跟头,差点没栽到水里去,要不是半截还“伫立”着的石栏挡住了他,他早就坠入河中了。
窦存冲可顾不得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他连滚带爬着往前跑,愣是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什么滑腻腻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踝,竟是要生生将他拉进河里。死到临头却也激发了窦存冲无尽的求生欲望,他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念头——活着。
窦存冲双手抓着地面,指甲撇断,手指磨破也顾不得,只是那东西力量极大,窦存冲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眼看是活命无望。忽然,远处亮起了两道白光,那是一辆汽车的大灯。窦存冲觉得拉着自己的东西松了手,他爬起来就跑,一次都没有回头。
“后来他和车主说了那件事情,车主当他是神经病。”出租车司机摇头说道:“但我相信他,他回家大病了一场,六月三号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还吓得哆哆嗦嗦的,我看到他的脚腕处有黑青,像是人手的样子。但是医生说,他那就是骑车摔倒在地的瘀伤,手印只是巧合般的形状相似而已。”
“我可不认同医生的看法,那是水鬼找替身呢。”司机将车停下:“那个女孩变成了水鬼,谁要是在桥上走,就会被她拉下去呀!”
张陌生并不觉得害怕,他反问道:“水鬼找替身的故事我听过很多次,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只想问几个问题,如果你说的这个窦存冲是开车上桥,水鬼怎么把他拉下水?把车拉下去?又或者,水鬼是按照什么条件来挑选替身的,对高矮胖瘦有没有要求,性别有没有要求,或者是否对职业和兴趣有所要求?”
“大概,大概是坐在副驾驶上?”司机似乎觉得有些难以自圆其说,责怪道:“不是,我和你讲的是水鬼找替身的事情,你问我水鬼怎么把开车的人拉下水,我又不是水鬼,我怎么知道?还什么高矮胖瘦,你当是给水鬼相亲呢?前面的路我可不敢过去,要去你自己走过去,顺这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五十四块七……”
张陌生掏出了五十五块递给司机:“不用找了。”
张陌生已经下了车,司机却硬是喊住了他:“别别别,要是平时我得谢谢你,现在我可不敢要。”
“怎么?”张陌生不解。
司机说道:“谁知道你还能不能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司机的声音变得极小,但还是倔强的说完了:“欠死人的钱,太不吉利了。”
张陌生笑了笑,接过了司机找来的三个钢镚放进了口袋里。
看了看表,时间还很充裕,张陌生迈步往太平桥方向走去。